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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首页 > 灵异悬疑 > 落花千里风满路 >2、千年百年都不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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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千年百年都不变(1 / 2)

朝城里,也是寒冬,却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雪,只有淅淅沥沥的雨,阴森森,湿答答,黏糊糊,软绵绵,钻心的寒湿粘上肌肤便久久不散。

这天,在朝城最边缘的庆荣镇上,市集未到中午已经稀稀拉拉地散去,下雨天,本就不是适合做生意的日子,长街上最有名的酒楼里空空落落,小二靠着炉子取暖,半吊着眼睛快要睡着。掌柜兴意阑珊地打着算盘。老板娘坐在二楼和几个婶婆打牌,牌打得很慢,闲话一箩筐,说得正是朝里还未及婚配的几个王爷。

“要我说,几个王爷里最俊的要数穆小王爷。前些日子他上这里儿吃饭,我瞧得真真儿的,那模样,比姑娘还好看!”隔壁布庄的杨大婶眉开眼笑,比划着手势唾沫横飞地说,“我要是有闺女啊,一定要……”

“你闺女?你怎么不说你自个儿年轻个十岁去,立马上前搭话啊?”米行的秦姨瞟她一眼打趣,顺手掐了几粒瓜子儿放进嘴里。

“我呸!秦大姨你少胡说,信不信我拧你这嘴皮!”骂归骂,杨大婶粗糙的黑脸上分明飘起两朵小红云。

“哎哟哟,瞧瞧,婶子脸红了。赶紧告诉你当家的去,看他晚上怎地整治你!”凊宵阁的胡妈妈在杨大婶腰上轻轻一拧,拿出香帕捂住嘴笑。

“啪!”一块“发财”打到桌子中间,翠绿的字体因为常年被抚摸把玩已淡淡地褪了些颜色,牌下一角还蘸着星点红色的脂膏。

“我糊了!”老板娘叫了声。

“呀,还是贾姐姐手气好。”

“就是就是!”

三个斗嘴的婆娘语气有些酸味。

掌柜的算盘停了下,他抬头看一眼楼上的几个女人,摇着头心里道:婆娘就是婆娘,头发长见识短还凭地嘴碎!再俊也不过是个没落王爷,怎么比得过其他几位权位高重呢?再说了,朝城里最富贵的几位王爷和边缘小镇上的他们完全扯不上关系,有这磨嘴皮子的功夫还不如算计算计这个月的营生。

他揉揉困倦的眼,合上账本。左右无人光顾,他想再去关上半扇门。雨水延绵,股股冷气从门外不断涌入。时节不好啊。他伸手拉门,瞥一眼街上,果然寂寂无人,只有偶尔一两个赶路的旅人或者跑腿的杂役经过。明明只是刚过未时,却好似已到了傍晚,格外忧郁疏冷。

他手一哆嗦,就要合上门。

一阵悠远低微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落下来。他循声找去,眼里出现一道红影。

雨势不算很大,不打伞却是不成。红衣已湿,重重地贴在地上,擦地而行。厚重的料子,有点脏,周身皆是风雨落魄的尘土味。

掌柜眯了眯眼。僧人?

长长的红袍,颈间一串佛珠,手里摇着经筒。听不清在念些什么,像是树叶的沙沙声,又像是花瓣的凋零声,划破雨和重重湿透的空气遥遥传送。他淋着雨,手里的经筒不停摇转,被污迹遮掩的脸有种山川横亘的壮美之色。那是原始而质朴的气息。

掌柜以他阅人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僧人定非常人。

雨丝密如织网,视线中的城郭被雨水洗去颜色,往日的艳丽繁华像水彩般融化,深深浅浅的屋瓦,高高低低的楼台,金金银银的漆铂,红红绿绿的门扉,连富贵府门前的守门狮都黯淡了一格色调,灰败了一层辉煌,坠落了一级尊荣。僧人的旧红袍,却在雨中分外妖娆。

掌柜眯起眼,想再次确认自己的感觉是否有误。那片妖娆看久了,竟隐约有丝血腥气。一阵风窜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决定去关上最后半扇门。左右无人,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不如早些打烊吧。这时节,阴气极盛。鬼神之说虽不可信,但小心总是无错。他刚想拉起门,却见一只手打上了门边。经筒停止了旋转,蜿蜒而下的雨水沾了金属的光泽,像颗颗小金豆般滴答滴答落在砖地上。掌柜低头看看那滩水渍,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嗓音不高不低,柔和得像一池春水:“请问店家是否还有空房?”

掌柜竭力搬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大师有所不知,本店主要是做吃喝生意,客房本就不多。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的客房可供大师留宿了,请大师见谅。”

僧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想要一间最好的房间,倒是不需要‘多余’的房间。”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布袋。

掌柜的头皮开始发麻,太阳穴也有些隐痛。可片刻后,他的瞳孔便因为商人的天性而闪现莹莹舒适的光芒。

一根拇指粗的金条乖巧地躺在他手心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抬起的手,大约这就叫见钱眼开吧。

“这个够住一两日吧?我只住一两日就好,劳烦店家。”僧人打量下酒楼的环境,“店家这门面很是气阔,尤其是店名起得极好,未来三代之内,生计无忧,香火鼎旺,大可放心。”

装柜愣愣地看着匾额上自家店面的字号,心道: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啊。

僧人的视线往上寻去,二楼那桌女人们也正看着他。都是阅人无数的生意人,片刻间已对他做了个大概的评判。他微微一笑,对她们行个礼,回头对掌柜道:“劳烦掌柜给我房间送两桶热水,我想洗个澡。”

“哦好,我先带大师去房间休息。”

胡妈妈待他俩走后,小声嗔道:“原来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去当和尚了。难怪来我阁子里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姑娘们很是提不起精神做活计。”

秦姨笑着啐他一口:“你这坯子,连出家人也来打趣,不怕报应?”

杨大婶不语,只偷偷瞄着僧人的背影。

老板娘站起来,温和地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去喊轿夫送姐妹们回去。”

“怎么,来了个俊和尚就赶我们走啊?”胡妈妈拉着袖子撒娇。

“妹妹别说笑了,这节气不好,天黑又早,你们早些回去各自打理营生吧。”老板娘将赢来的银子分作三份,拿帕子裹了一一递给三个婆娘,“今日我做东,拿去买茶喝。”

老板娘一贯是四人中最不多话的一个,说出的话却最是分明。三个婆娘也不再推辞耍嘴,各自收拾下楼而去。

老板娘让伙计送她们上轿,自己回去屋里。果不其然已经看见掌柜正在房里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金条。

“这个和尚……”老板娘婉约的眉眼里有重重担忧。

“我会叫人仔细看着。”掌柜苦笑,“大概是这节气的缘故,我总觉得不吉利。”

老板娘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泛起泪光。

掌柜沉默片刻:“是福是祸,或许很快就见分晓了。”

“你是说……”

“且再看看。”掌柜将金条收好,“吩咐厨房准备素斋,还得去喂曲儿吃药。”

老板娘点头答应。

君子远庖厨。厨房是男人最不喜欢去的地方,所以她丈夫才把孩子锁在这里。本就不想见,放在根本不会去的地方更是省心。她不恨他,但却怨他心冷,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知疼,便不会疼。她吩咐好厨娘们晚上要做的菜,以及刚入住客人的特殊饮食,然后揉一揉酸痛的脸颊。下午的牌局是为了跟几家有生意往来的老板娘应酬寒暄的,笑到脸颊都在抽筋。女人堆里是非多,就怕一个照应不周嫌隙暗生,又怕往来过密嘴碎难忍,势必要对她家的底细详细盘问,真是苦差。她走出厨房,从拐角的小木梯再往下便是酒窖,也存放些腌渍的食物。酒窖尽头有一扇铁门,上面落着锁,钥匙只有她有。从颈子里掏出长绳,那枚小小的金钥匙每日熨着她心窝,却只会带给她的心更多忧愁。下人们隐约知道这个铁门,做工的空隙也会各自揣测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但出来做事,都明白装聋作哑的道理,只私下议论议论罢了。久而久之,看见老板娘往酒窖去时,都识趣地自动避开以免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弄丢了营生。

小小金锁应声而开,老板娘提起裙角走入一室昏暗。豆苗般孤弱的光影中,熟悉的两道绿光循声扫视过来。母爱能战胜一切恐惧,不惧他人,也不惧自身。她缓缓走过去,尽量放轻脚步怕吓坏习惯了独处的孩子。

“曲儿,是娘……”

刚从木梯上走下来的中年男子深深地看着锈迹斑驳的铁门慢慢掩上,铁会生锈,铁不疼。心也会生锈,,该有多疼?

妻子的精疲力竭都看在眼里,她的心情他并非不懂。只是身为一个男人,他无法将情绪宣泄于口,只能在埋头算账的时候,任由那阵阵的刺痛随着算珠的噼啪声撞击心头。瞬间的犹豫,一刻的晃神,人生中很多事似乎最终都是在反复纠结无果后的某个突如其来的瞬息,由着直觉作出了回应。他踩着坚实沉凝的脚步穿过二楼长长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客房。这是整间酒楼里最好的客房,这间房在正东,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是照进这里。

他欲叩门,手指在碰到门板前停了停,然后才重重敲下。

梳洗过后人人都会有些改变,而这种改变在这僧人身上看起来颇为巨大。掌柜的第一个念头是,莫不是找错了房间?

他本能地四下张望,房间并没有弄错。

察觉到掌柜的迷惑,魔生咧开嘴笑了:“掌柜的,你找我有事?莫不是金条有问题?”

掌柜听到金条两字,方才确认没有找错人,呐呐地答道:“不、不是,金条,没什么……问题。只是,……大师?”

魔生欠欠身,“我是佛门弟子,正在出外化缘的路上。我法号魔生,掌柜可以此相称。”

“魔生?”掌柜惊疑,“不会是我……想的那两个字吧?”

“正是掌柜想的那两个字。佛与魔本就同体共生,无需刻意避忌。除魔障方能悟佛道,此乃至高境界啊。”他的声音干净而沉厚,有出家人一贯的超脱与从容,可似乎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低哑,很是好听。

“那……我想问问魔生小师傅,魔一定能被佛除去吗?”掌柜问。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只要是有缘人,度人亦是度己。佛不杀生,即使是魔也并非一定要杀,不过是助它往生罢了。妖魔并不可怕,也不难除,真正难以去除的乃是人心中之魔。”

“若……魔,魔本就由心而生,超度魔后,人会怎样?”

魔生脸上露出哀伤:“若能除去心魔,人自是无恙,但倘若魔本就不在心中,那超度之后,人身也将陨毁。”

掌柜的身体颤了颤,虽是早有预感的答案,可真听见时依然免不了再惊痛一次。

“……不过,魔栖人身的种类不甚相同,总得看过后方可判定。掌柜可是要下定决心了吗?”他甩一甩头发,用一根细绳绑于颈后,捋一捋新换上的干净红袍,笑容可掬地看着掌柜。

“决心?”掌柜额头沁出薄汗,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小师傅早就有备而来。

“要除魔,就得有比魔心更坚定的决心,你……你们下定决心了吗?”

果然,他并非随随便便挑了这间酒楼入住。

掌柜咬了咬牙,点头。

魔生笑一笑,似乎很满意,“那很好,你们比我预想的好一些。不瞒掌柜,我其实是在赶路,所以不能耽搁太久。”他走出房门,对掌柜伸手,“劳驾带路。”

掌柜脚步虚浮,手掌里已濡湿一片。他带着魔生来到方才的铁门前,金锁已落,看来妻子已经喂好药离开了。

“我……我去拿钥匙。”他嗫喏着折回去。

魔生看着他上楼,左右环顾见无人经过,嘴里念了一句咒,袖子里的经筒兀自飞了出来停在木梯口。它泛出微光,一道金色云雾便将木梯通往酒楼的接口处封住了。魔生伸手抓住慢慢飞回来经筒,往门锁上轻轻碰触,锁立刻掉落在地。门后漆黑一片,他却精准地找到火烛,点燃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孩子睡的小床,一只矮凳,四方桌上有碗喝了一半的水。他伸手一摸,尚温热。地上散落着几本图画书,一只风筝,两只拨浪鼓,还有几张用过的宣纸。他随意捡起一张放在烛火下瞧,画着两个孩子在柳树下放风筝,再仔细看看,其中一个孩子的脸上没画五官,怪瘆人的。

“小鬼,出来吧。”魔生淡淡地对床上叫唤。

床上睡着的孩子大约十来岁,一脸病气分外羸弱。一缕淡黄色的烟雾从孩子身上飘起来,渐渐聚拢成一个孩子的人形,面目不清,颤巍巍地发着抖。

“你抖什么?怕我吗”魔生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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