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不会骑马，有些害怕的坐在前面，背靠洛烽火的胸腹，感受隔着衣襟传来的热量，有些紧张的捏紧缰绳。回头望去，孙宅的房屋檐角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由怅然：出来了，离开孙宅的生活，以后又会面临怎样的人生呢？
乡间的道路还有些泥泞，不过小心一点总算是可以允许马匹行走。至少比路边三三两两，穿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巴里赶路，背着农具或是木柴的农夫、柴夫要强得多。朝廷赋税繁重，可不会因为下雨无法劳作而减免，穷苦人家这几日已经消耗不少存粮。
看到高头大马走过，这些为每天一日两餐发愁的可怜百姓，纷纷躲闪开来，唯恐惊扰了马匹。
小米第一次居高临下看着这些苦哈哈的人，口中感叹：“苛政猛于虎呀。”
“呦，你还念过书？”
“娘亲教我的，她以前是青楼女子，诗词歌赋都懂一些，小时候偷偷教过我念书。”小米轻声回答。
感受到怀中的丫头情绪有些低落，洛烽火心中一软，转开了话题：“苛政猛于虎，说的不错，由此可见这朝廷真够愚蠢的。如此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两三百年就要改朝换代了。”
小米扭过头，微微朝上看着他：“为何？”
“哼！百姓足下无立锥之地，土地兼并，赋税繁重，早晚会失去人心。等到跟朝廷矛盾对立，一旦有天灾人祸，立刻就会引发民变，搞不好变成农民起义，龙蛇并起改朝换代。”
“除非换我来坐天下，本少爷有经天纬地之才，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就采取‘寓税于价’的制度。百姓不能没有盐吃，我将开创千年未有的盛世，免除农民赋税，将其加到盐商的税收里面。如此一来，百姓不用交税，高呼皇恩浩荡，即使被盐商盘剥，也只会仇恨盐商。就算出事，只需要杀几个盐商抄家，就能安抚民心。”
“我只需居中调和，拉一派打一派，天下就能稳如泰山。至少可以延长两百年国祚。”洛烽火不禁有些得意，吹嘘道。仿佛治大国若烹小鲜。
小米目瞪狗呆，她不是人云亦云的蠢人，会自己思考，想了想反问道：“这样转移矛盾，确实有可能延长国祚，但是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承担的税赋实际并未减少啊，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洛烽火收了笑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反问道：“这还不够吗？至少百姓不会跟朝廷激化到刀兵相向，依然还是忠君爱国的好子民。在生产力没有变革的时代，反正逃不掉命运的墙报，何不让自己过的快乐些呢？这种情绪价值，本身已经无价了啊。”
你人还怪好嘞！
小米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悲凉茫然。
高空之上，一双眼眸似是听到，投注了一眼视线过来，在凛冽的罡风中轻声呢喃：
“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小地方居然也有如此豪杰，这天下果然枭雄遍地啊。可惜，万里黄河泥沙俱下，天赋再高又有何用~~”
声音湮没在云中，转瞬即逝，无人可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