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春风楼的人越来越多，二楼三楼都坐满了，后来的人都寻相熟的挤一挤，或干脆找个地方站着，楼里愈来愈闹腾，几个小厮来回穿梭，十分忙碌。等人再也挤不下了，小厮们关上门，开着嗓子叫道：
“各位客官，请肃静！请肃静！...”
该说话的还是说话，该放声笑的还是笑，没人搭理。
一楼廊边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身材挺拔、面相白净文雅，嘴下长着一绺倒三角的胡须，眼里闪着亮光。他走到宽大木案前，左顾右看一番，喊道：“各位且安静安静，各位且安静安静。”
声音不是很大，却出奇地止住了一众来人的声音。
有人高声喊道：“柯筠先生！”更多的人开始跟着叫喊，甚至有人开始鼓掌，一脸狂热。
张清离看得眼皮子直跳，无法理解这种群体亢奋。他上下观量了这位柯筠，长衫束髻，典型的书生打扮，体内一点元气没有，不会武道，是个寻常的说书人。
等呼叫声音渐渐消退，柯筠先是拱手使了一礼，然后道：“惭愧，承蒙各位朋友抬爱，今日竟来了这么多人，柯筠不胜荣幸...”
他说了一番场面话后，手掌握住黑漆木拍案，重重在案桌上一拍，直入主题：“今日，我便要讲那上古时期、五王统御的演义。诗曰：三王擎天定不周，五王面南拜冕旒。吹云吐雾凤池动，祥云瑞气人道修。九天昏冥瞻日月，万世章篆开端首。若问五王何人事，且听我来话从头！话说三王之后，武道虽布，人族依旧艰微，此时，出现了五位王者...”
张清离一边听着，不时吃一口点心。须得承认，这位柯筠在说书一道上实在功力深厚，他声音之洪亮、语调之抑扬顿挫，情感之转折起伏，将匍匐在纸张上一动不动的文字讲得热热闹闹、生机勃勃。通篇讲下来，一字不错、一字不断，竟是一点差池也没有，好似海浪拍岸，一道过了又一道，强劲有力，绵绵不绝。
张清离听着听着，只觉得看《五王演义》是一回事，听说书又是另外一回事，便也陶醉在这连绵的浪潮之音里。何止是他，整个春风楼里，叫好声、打赏声源源不断。
讲了几篇，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柯筠停住话头，道嗓子讲得冒烟着火，休息片刻。他端起茶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突然拍了拍桌案，问出一个问题：
“《五王演义》你们很多人都看过不止一遍，甚至能全篇背诵。但是有一点，我在书中没有明写，那就是这五位王者在故事结束之后的结局如何。有哪位朋友知道吗？”
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柯筠问这话是何意。
有人在台下回应道：“柯先生，都过了一两千年月了，五位王者肯定早被埋进坟墓了，还能有什么结局？”
“埋进坟墓了？”柯先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用一种似敬畏似怜惜的语气说道：“不好说啊...”
他自顾自说下去：“各位看过我的书的，或是有其他见识的，想必也知道，人族发端，靠的是武道。你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接触过武道，觉得缥缈遥远，玄之又玄。
但是数月前，崇阁通过朝廷发下告示，广昭万民，重启尘封了数十年的武道天榜，邀请天下武道中人前往建邺参加紫金山会武，此消息轰传八域。告示在每个官府告示牌上都贴了，你们应该都看过？”
众人纷纷回应：“看过...”
有一人叫道：“这几个月可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哩，咱们这东沙小县，居然有武学门派弟子下山开起武馆来了。我空闲时候曾跟着去练了几手。”
说完，他跳在桌子上，呼呼哈哈耍了几个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