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是第一次，但有的只是心理上的动摇。佟春夜发现，虽然他是觉得有点恶心，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似乎都只有一种麻木的释然感。
或许是因为之前就曾不止一次遭受过对方的迫害，再看向那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时，他居然还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满足与心安的感觉。
确认艾伯特真的已经彻底死亡后，佟春夜才收起手枪将【考古学家的眼镜】举至眼前，他看到这一层的追兵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就连忙打开刚刚在门外时就注意到的那个抽屉。
那是一大摞彩印的照片和一个上锁的深棕色牛皮笔记本。
照片里，大部分都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瘦弱少女的生活照。佟春夜认识这个女孩，她叫安雅·海耶斯，是艾伯特·海耶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
他和这个女孩之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接触，只记得应该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前任院长西雅·海耶斯去世以后，好像就跟着一个人从福利院搬走了。
边想着边查看照片，在翻过上面一些还算正常的部分后，佟春夜快很快就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残忍画面。鞭笞，窒息、铁笼、烫伤……多看一秒，从心底深处涌起的怒火就将他多淹没一寸。
将这些照片全部塞进身上背着的床单挎包里，他又用手枪将笔记本上的铁锁崩开。随意翻开一页查看，佟春夜惊诧到瞳孔骤缩，立刻就又将笔记本“啪”的一下合上。
真是好一本“忏悔录”啊，佟春夜漆黑的眸中怒意几乎快要溢出——因为那个笔记本里所记录的，尽是艾伯特·海耶斯一人所做过的各种暴行！
将笔记本和照片放在一起，佟春夜将还剩下的最后一只燃烧瓶从里面拿出，又把床单重新叠了一遍。
也就是这时，嘈杂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举着手枪的黑衣人倏然出现。
并未给他们开枪、甚至是注意到地上躺着的艾伯特尸体的机会，佟春夜在将燃烧瓶掷出的后一秒也将还染着火焰的打火机一齐丢了过去。
背好布包飞扑向屏幕墙壁后方的阳台上，他用力将窗子打开，冷风携着雨水扑面袭来。佟春夜屏息，他不再犹豫，在爆炸蔓延至窗口前、一秒不多，一秒也不少地飞跃跳出。
如同恶龙吐息般散发着热意的焰团自窄小的窗口涌出，飞溅而出的玻璃碎片几乎都被炙烤到融化，但却未触及到佟春夜分毫。
选择在杀死艾伯特后直接跳窗离开，自然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路线。虽然说二楼也不算低，但有个空旷的天台做缓冲，总比直接从五楼来个生死随缘的“信仰之跃”要好上太多。
在落地时蜷缩起身体快速翻滚一圈，佟春夜觉得他的肋骨好像断了一根，不过现在已经顾及不了这些，在回过神的下一瞬就立即爬起。他从天台爬到另一边的公寓楼，绕开有摄像头的地方，拖着受伤的身体，踉踉跄跄从安全楼梯跑下。
雨水从乌云的灰白色天空坠落，冰凉而晶莹，洗净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也对堆积在这片土地上的疲惫与麻木做出抚慰。
一连用【考古学家的眼镜】看了好几遍，佟春夜也没能搞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试图追他，赤着脚走在湿漉漉的沥青马路上，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烫。
他不敢想象，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他居然只淋了一点雨就发烧了。
难以驱散的冷意自骨髓处蔓延全身，可皮肤上升腾而出的滚热却使他泛出一层薄汗，佟春夜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大脑也逐渐变得混沌，他已经无法辨别出自己身在何处，或是已经走了多远。
这里是哪里呢？
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后他便“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
仿佛有一片凝滞的雾霭覆盖在眼前，佟春夜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不断靠近。
他看到，有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正一脸惊愕地向着自己凑近。
真巧啊，居然就是那个安雅·海耶斯。
只是还未等佟春夜展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他便已经完全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