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次,好了太多。
反倒是她,晌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喉咙痛得像吞了刀片似的。
刚醒过来,尚未清醒,容因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顿时难受地蹙起眉,捏了捏喉咙。
刺啦啦的疼。
察觉到动静,祁昼明阖上手中的书,转过头来:“醒了?”
小姑娘颊边带着熟睡过后的酡红,杏腮桃颊,明艳俏丽。
只是乌黑的黛眉却拧得极深,一脸不快。
祁昼明好整以暇地凝着她:“怎的不高兴?”
“嗓子疼”,她用气声一字一顿道。
“嗓子疼?”
他眉头蹙起,温凉的大掌抚上她额头。
确认她体温正常,祁昼明暗暗松了口气。
小姑娘一向娇弱,昨夜淋了雨,也没能及时换洗衣衫,没染上风寒已是运气极好了。
见她神色恹恹,一脸不快,祁昼明忽然轻笑一声,眼底蕴着一丝促狭:“我让人去给你抓药,只是嗓子疼,喝两副药很快便好,如何?”
小姑娘一僵,瞪大了眸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讪笑一声:“不用不用,多谢大人好意,我自己慢慢好就成。”
嘴上说着感谢,只是话里怎么都带了几分讨饶的意味。
想起那些苦汤子,容因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了下。
开玩笑。
那么苦,那么苦的药,别说几副了,几口就能把她送走。
她只是嗓子疼,又不是绝症。
比起喝中药,她还是选择自愈。
谁知她话音刚落,祁昼明便嗤笑一声:“逗你的。知道你怕苦,不肯喝药。那就让碧绡去给你煮些梨汤,你多喝几顿,慢慢好就是。”
容因嗔他一眼,闭口不言。
嗓子疼,不想同他多费口舌。
也不想动弹。
祁昼明拿过方才那本书,薄唇微勾。
若仔细瞧,那双幽邃的黑眸中分明不怀好意:“你若觉无趣,我给你念话本子,如何?”
容因一怔,朝他手上看去。
分辨出书封上的那几个字后,脸颊顿时绯红一片。
她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去抢他手中的话本:“不用。你把它还我!”
他手上那本是钟灵上月送她的那一摞话本子里的其中一本。
她看过一些。
里头有几回……尺度颇大。
祁昼明腰腹处有伤,但手臂却比容因长了不止一星半点。
加之容因顾虑,唯恐碰到他伤口,束手束脚,几个来回下来,她急得小脸涨红,却依旧没能得手。
男人眼底蕴着促狭,摆明是故意。
容因渐渐生出恼意。
她重重地坐回床榻,气鼓鼓地瞪他,一句话不说。
知道再这么下去,便要玩脱。
那人极其狡诈地凑到她耳边,潋滟的桃花眸含着缱绻的笑意,低低诱哄道:“因因别恼,你若想将这话本子要回去,便拿样东西来换,可好?”
容因疑惑抬眼:“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她,老男人没安好心,但若不问,她又忍不住好奇。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夹杂着得逞的笑意。
他轻轻招手。
容因迟疑了一瞬,贴得更近。
一阵酥麻突然从耳尖传向四肢百骸。
那人坏心地轻轻噬咬了下她耳尖的软肉,低低耳语。
不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容因俏丽的脸颊瞬间爆红。
红唇嗫嚅半晌,却只吐出个“你”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不知廉耻!”
祁昼明却混不在意,幽黑的瞳仁中笑意更深:“夫人不反驳,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碧绡进来时,恰好听见容因羞恼地轻斥。
隔着一道屏风,影影绰绰间能望见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影。
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那样亲密的姿势,惹得她脸上也忍不住发烫起来。
先前她还说不知夫人何时才能开窍,可如今瞧着,想必日后都不必她再担心了。
抿了抿唇,她故意清咳一声,那道纤丽的身影果然迅速退开,拉开了距离。
“何事?”
祁昼明敛去笑意,淡声问。
明显不悦。
容因见状,轻扯了扯他衣袖,眉眼盈盈地望他。
桃腮盈粉,好似染了胭脂似的。
一瞬间便让他没了脾气。
碧绡自知不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大人,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奉皇命,前来探望大人的伤势。”
人如今就在府门口,带了一堆赏赐。
态度倒还和善,只是执意要见大人一面。
她说大人伤重,无法见客,那人竟逾礼说要亲自来东院探望。
东院是大人和夫人的卧房,即便是个无根之人,也不应当踏进半步。
如此要求,已十分失礼。
她不信天子身边伺候的人,会如此不知分寸。
容因秀眉深蹙,看向祁昼明,忧心忡忡地问:“可以见吗?”
祁昼明轻嗤一声:“有何不可?”
“不过还请夫人帮我个小忙。”
容因闻言,目露不解。
祁昼明轻捏一把她颊边的软肉,但笑不语。
“司殿大人,奴婢听说您伤着了?哎呦呦,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能伤了您了……”
未见其人,一道比寻常男子显得略微尖利些的嗓音便从门外遥遥传来。
祁昼明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不耐。
容因蒙在被子里,面朝向里侧,如祁昼明所说——
佯装睡着。
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
“孙内侍,你最好小声些,若吵醒了我家夫人,我便送你去西山放马。”
他冷声说完,外头迈着碎步小跑进来的内侍面上一僵,讪讪而笑。
孙内侍连忙转头朝身后跟着的几人挥了挥手,制止住他们要跟上来的动作。
“大人说了,都不许吵着夫人歇息,没听见呐?一个个都跟聋子瞎子似的,不长脑子的东西!”
假模假式地低声呵斥完,那人转身朝内室走,走到屏风前,知趣地站定,不敢再向前一步。
孙内侍脸上赔笑:“大人,陛下知道您受了伤,特命奴才带了些东西来探望。原本陛下还有一道旨意是颁给您的,只是陛下想的周全,提前便说了,若您伤得重,叫奴才把这旨意宣读宣读,递到您手里,也就罢了。”
他面白无须,生了一张讨喜的肉圆脸,只是年纪瞧着不小,足有四十上下。想是这样谄媚的姿态做惯了,唇上两侧有两道深深的纹路。
孙内侍即便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那道戳在他身上的冷冽的眸光。
心中懊恼。
早知这差事他便推给仇山那老小子了,来得这么不凑巧,人家夫人还歇着呢,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不过没想到,这煞神对他这续娶的小夫人,还真上心呐。
祁昼明喉间逸出淡淡的轻“嗯”,漫不经心地道:“那便读吧,我听着。”
孙内侍知他耐心有限,忙从袖中掏出黄绢:“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旌奖贤劳,实朝廷之著典。兹有永清殿司殿祁昼明,顾惟风纪之臣,夙夜勤勉……”
简言之,犒赏他勤勉能干,屡次办案有功,又赏了一片田庄、五百两金和玉器珍玩无数。
孙内侍读罢,将黄绢仔仔细细地卷折好:“大人,您看这……”
“我起不了身,就放桌上吧。”
如此轻慢的态度,饶是孙内侍素来谨慎,脸色也忍不住难看了一瞬。
但终究不敢轻易得罪,他攒着气,将黄绢放在一旁红木桌上,转过身来,又笑吟吟地道:“大人,陛下实在挂心您伤势挂心得紧呐。不若您就让奴婢瞧一眼?就一眼,奴婢保证,这眼珠子绝不敢有丝毫冒犯。”
祁昼明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行啊,怎么不行。”
孙内侍一怔,大喜过望。
来之前陛下特意交代,要亲眼看看祁昼明的伤情。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配合,但总算没让他无功而返。
即便先前再不满祁昼明的态度,但真瞧见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时,孙内侍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怪道陛下今日要命他来安抚一番,这样重的伤,若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吧?
也就是这人会武,身强体健,才扛得住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