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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昨夜动手的人便是黔国公无疑。

一夜过去,庚一有没有将懿哥儿平安带回邺都?

昨夜她被掳走后,那些人有没有对碧绡和庚二他们下杀手?

一个又一个疑问盘旋在心头,想着想着,容因眼眶微红,鼻尖有些酸涩。

她如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间厢房里,便已说明了很多问题。

黔国公不会杀她——

至少在利用她达成目的之前不会。

幸而昨夜将懿哥儿送走得及时,没有让他也落入黔国公之手,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黔国公既已捉到了她,便没再滥杀无辜。

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好事的,大约就只有黔国公如此费尽心力地设计将她掳走,便说明此前他和祁昼明之间的博弈里,祁昼明一直占据着上风。

可如今,恐怕形势也已调转。

“哎,你别哭啊。我也没说什么,你怎的便哭起来了?”

琥珀蹙眉,她方才不过说了声“是”,且连声音都算不上大,她何以便哭了?

容因冷冷睨她一眼,目露讥诮:“若你被绑成这样,手疼脚疼,你如何忍住不哭?”

琥珀一怔,眸光落在她手腕上,讪讪而笑。

她转身去端了饭菜,“姑娘,不若先吃些东西吧。一会儿我去讨些伤药来给你擦擦,便不疼了。”

容因觑了眼那些饭菜,扭过头:“你不必费心了,我不饿。”

谁知这些饭菜里有没有加了料。

“姑娘,你好歹吃一些,没得饿坏了身子”,琥珀又劝。

可见容因态度坚决,她轻轻叹了声,“那我过会子再来。”

才要走,余光再次瞥见她手脚上的泪痕和淤青,琥珀忍不住心软道:“姑娘,你若没有心上人,便应了大公子吧。虽说少夫人凶悍了些,但以你的样貌和大公子对你的喜爱,想要在这国公府立足,也是不难的。”

容因眉心一跳,狐疑地侧目。

这婢女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难道,她不知她身份,亦不知国公府将她掳来的目的?

听她这么说,似乎那夜将她带走的是黔国公长子曹宣,那么,黔国公对此事究竟是否知情?

掩下心底的疑虑,她故意冷声道:“你不必劝我,即便国公府再好,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琥珀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去,带上房门。

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晌午时,那婢女果然又来送饭,且还信守承诺,带了一盒愈疗的膏药。

容因冷眼看着她替自己上药,突然开口道:“你不讲这绳索解开,涂了也是无用。”

琥珀手一顿,很快又笑起来:“无妨,那奴婢便替您多涂几次。”

碰了个软钉子。

容因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怪不得能被曹宣选来看顾她,这婢女可不如她表现出来得那样憨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透亮。

才消停了一会儿,容因忽然又道:“我要小解,你也要这么捆着我么?”

琥珀将药膏收好,站起身,从善如流地道:“姑娘莫怪,婢子也做不了主,若您实在受不住,婢女便想法子将大公子叫来,您问过他同意,婢子便能替您将这绳索解开了。”

“你不必拿他来压我”,容因讥诮道。

顿了顿,她突然又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先前不是还说要我应了他?你猜,若我遂了他的意,入了府,日后还会不会记得你我还有今日的缘分?”

琥珀心头一跳,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

合欢色的帐子使照进来的光线变得错落,明暗交叠。

她坐在暗影中,越发显得身姿纤细,娇弱可怜。

然而就是这样柔弱的女子,却在刚刚那一瞬间,让她不由心生畏惧。

良久,她抿了抿唇,妥协道:“那奴婢替您解开脚上的绳索,让您松快一阵。等奴婢下次来时,您还得容许奴婢替您绑上。”

容因这才笑起来,悠悠道:“好啊。你放心,我绝不让你为难。”

琥珀一走,容因立刻起身下床,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查看了个遍。

窗户都被封死,看不见半点外面的情形。

依据方才她在屋里听见的声音推断,门口应当没有守卫,但挂了锁,钥匙应当就在方才那个婢女手中。

但她说这里是国公府,那即便房间门口没有守卫,外面院落也会有。

纵使她想法子拿到钥匙,也无法成功脱逃。

该怎么办?

容因眉头深蹙,暗暗思索起来。

月上柳梢时,琥珀正倚靠在房门口瞌睡,忽然被一声器物碎裂的脆响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迅速地站起身冲进房中,点燃了桌案上的烛台。

昏黄的烛火亮起,眼前的情形也随之变得一目了然。

少女正站在桌前,盯着面前满地狼藉,一脸不悦。

没出岔子。

琥珀暗暗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将茶盏碎裂成的瓷片一点一点地捡起来。

一边捡,琥珀一边好脾气地开口:“姑娘想喝水唤奴婢一声便是,奴婢一直都收在门外,您何须亲自动手?”

“你又没说,我哪里知道你在外头。”容因冷冷睨她一眼,随口呛了句,转身往床榻边走去。

琥珀也不恼,笑吟吟地拾掇干净,又倒了杯水,送到容因唇边:“姑娘,水。”

容因抬眸看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她象征性地浅啜了一口,便道:“我乏了,要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说着,她躺回床榻上,闭上眼,假寐起来。

琥珀摇了摇头。

这姑娘的性子可不太好。

若是将来和少夫人对上,恐不会轻易服软。

这下可难办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

容因利落地翻身坐起,抖落出袖中碎瓷,开始艰难地研磨起腕上的麻绳。

“嘶——”

瓷片划破手腕的皮肤,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鲜红的血珠顺着凝白的皓腕滚落,有如白花红蕊,分外惹眼。

眼尾洇出胭红,眼前蓄起大片大片水雾。

少女紧咬下唇,咽下喉间的呜咽。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衣袖上,濡湿成一团深色的痕迹。

手中的动作却片刻不停。

一下,又一下。

手腕上渐渐布满斑驳交错的红痕。

一刻钟后,容因站在红木圆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方才琥珀点起的那盏烛台。

被布条缠绕的手轻轻抚上烛台。

触手一片冰凉。

容因紧紧咬住牙根——

镂花绣锦的拔步床顷刻间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灼热的火舌卷起橙红的烈焰,足有半米高,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绸缎焚烧的刺鼻气味。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颊边一阵刺痛。

容因掩住口鼻,拎起烛台,果断朝门口跑去。

“来人!屋里起火了,快来人救火!”

房门推开的一瞬,琥珀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前次在画舫上的经验,容因已经能够准确地控制好力道将人敲晕,而不伤及性命。

她费力地将琥珀拖到房门外。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一众婢女小厮喊人救火的争相呼告之声。

容因再次转头看一眼身后那片亮得惊人的火光,转身隐没在黑暗之中。

趁府中大半下人都忙于救火,还无人留意她的出逃。

容因又敲晕了一个婢女,替换了她的衣裳,一路向西走去。

一般大户人家宅院的侧门都在西边。

她借口是府中婢女出去采买,或许便可以蒙混过关。

她暗暗打定主意,握紧了手中的烛台。

即使这个动作让她掌心的伤口被挤压,再次溢出血珠,带起阵阵钻心的疼,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于她而言,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烛台,更是能危机时刻保住性命的救命稻草。

此刻内院着火,侧门无人值守。

若想逃走,是最好时机。

容因小心翼翼地再次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当下迈开步子,迅速朝门外跑去。

“夫人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幽幽的话音伴着利剑出鞘之声乍然响起。

颈间一凉,容因浑身僵直,已跨出门槛的那只脚又生生撤了回来。

冰冷的锐器抵在颈后,激起一阵阵颤栗,身上的毛孔感受到寒意,瞬间张开,汗毛根根竖起。

“夫人,你还真是让我,十分惊喜呐”,曹宣笑吟吟地道,“父亲说要拿你同祁昼明做交易,我还想,他那般心狠手辣的人怎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事。可如今,拜夫人所赐,我却突然有了几分把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手腕轻晃,锋利的剑刃划破她颈后娇嫩的皮肉,留下一道血痕。

容因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攥在身侧,忍下痛呼。

“瞧,像夫人这般聪慧又大胆的女子,若是香消玉殒,岂不可惜啊。”

他的口吻太过轻佻,容因脸色气得涨红,几欲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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