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智能小说网!智能小说网手机版

  • 手机阅读本书

60(1 / 2)

顿了顿,他语调变得低沉,无奈苦笑:“母后,你可有一次为朕考量过?但凡你还有那么一丝一毫地顾及朕这个亲儿子,但凡你还记得你的儿子是这大邺的皇帝,日日夜夜为大邺殚精竭虑,你便不会纵容曹家人肆意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更不会容许这偌大的朝堂养出曹家这般鲸吞蚕食的蠹虫!”

“母后,朕也想一心一意地善待曹家,可你做得太过了。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么,就连曹思诲那个侄儿在你心里的分量,都比朕重要的多得多?”

“我——”,太后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无从反驳。

可是,她与皇帝,究竟是怎么成了如今这副互相猜忌,背道而驰的模样?

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人至暮年,她头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和这个她本该视若珍宝的孩子,究竟因何而疏远至此。

细细想来,或许这个祸根从一开始,便种下了。

当年在先帝后宫中,她生下他时不过是个小小才人,且未足月便生产。

于是这孩子一生下来,太医便说他恐有早夭之虞。

她为了保住他性命,也为了替他们母子寻个依靠,再三权衡,不得已将他送到了刘淑妃宫中寄养。

直至他十二岁那年,刘淑妃病故,她自己升了位份,才得以将他要回来抚养。

十几年间的母子分离,致使寻常母子间的亲近在他们之间鲜少能够见到。

起初她也努力想同他亲近,可后来她发现,刘淑妃生性柔顺和婉,素来不争不抢,整整十二年,将他也养成了和她自己一样温吞的性子。

他同刘淑妃越像,便越不像她自己。

每每看见,她便会恍惚生出一种疑惑——

这当真是她的儿子吗?

为了心底的那些不快,她便强压着他一点点磨掉原本的脾性,费尽心力将他教养成她欢喜的模样。

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即便她如愿以偿地改了他的脾性,她自己心底的那份隔阂,早已像一堵牢不可摧的墙,竖立在他们母子二人之间。

她脸上的神情已明明白白昭示了答案。

皇帝胸口剧烈地抽痛了下,险些喘不上气来。

沉默良久,他忍着心口的窒闷,苦笑道:“那晟儿的事朕便也不必问了。在您心里,朕这个亲儿子都没多少分量,又如何指望您对晟儿心怀慈爱。”

“可是您可知,自查证出晟儿的死是你与曹思诲一手谋划之后,这段时日朕曾多次劝慰自己,倘若您今后能安分守己地待在明光宫颐养天年,朕会将那些往事全作不知,像从前一样尽心尽力地奉养您?”

“但您偏偏要去试探许氏,偏偏不肯安分些,这究竟是为何啊?”

太后抬眸,满眼惊异地望向他。

皇帝说的,果真么?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是她把她与皇帝之间的情分想得太浅,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母子二人反目成仇的地步?

但很快,她便剧烈地摇头。

不,不对。

这只是皇帝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绝对不是她葬送了他们母子仅剩的那点情分。

绝对不是!

思及此,她面容重又变得冷肃:“皇帝,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哀家无意伤你,你也休要在此拖延,负隅顽抗。”

见他冷笑,她拧眉劝道:“罢了。皇帝你若执迷不悟,哀家便请人来教你写。但你放心,不论怎样,你终究是哀家的皇儿,待你退位之后,哀家会着人好好替你调养身体,让你做个安闲的太上皇,好好享享清福。”

一刻钟后,冷寂的大殿中,孙添双手被缚在身后,狼狈地躺在地砖上。

颈上架着一把冷刃,寒光闪烁,令人悚然。

皇帝执笔的手抖若筛糠,迟迟不肯落下。

太后见状,冷声道:“皇帝,你可要快些做决定,不然你这忠心耿耿的内侍,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不知为何,明明整座皇宫如今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康王府也被她派去的人围得像个铁桶,可她心底却仍旧隐隐不安。

还是速速解决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一边想,她轻轻抬手,剑芒微闪,孙添闷哼一声,颈上多出一道血痕。

“住手!”皇帝怒喝一声,咬了咬牙,“母后不就是要诏书吗?好,我写。”

“陛下,不要啊陛下!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不值得您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换!”

太后幽暗的眸光凝向皇帝,神色复杂,心底更是五味杂陈。

孙添当年是还是从她宫里出去的。

那是皇帝被送去刘淑妃宫里之前,她担心他在刘淑妃宫中过得不好,被人轻忽,便跑到刘淑妃面前哭求,说怕他离了熟悉的人在身边心里不踏实,想让他带上一个小内侍。

幸而刘淑妃本就性子温柔,好说话,孙添最终被允准一同带去她宫里。

自那之后,他便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比任何人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都要长得多。

决定以孙添来要挟他之前,她便有至少七成把握,他会为这个卑贱的内侍屈服。

毕竟,她的好皇儿一直以来都如此念旧,否则当年也不会为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便不管不顾地对宁妃许以后位,险些寒了他舅父的心。

可即便如此,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她又不痛快起来。

他将孙添这等卑贱之人都记挂在心里,却独独不愿意对她这个母亲多体恤些。

太后怔忪间,皇帝突然抬眸,幽深的目光看似落在她身上,实则却透过她,看向她身后那扇殿门。

按理说,昭宁那丫头此刻也该回来了。

迟迟不归,难道是出事了?

思及此,皇帝的脸色越发苍白,近乎透明,手中动作更是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她顿时眉头紧锁,疾言厉色地申斥道:“皇帝,哀家劝你莫要再拖延。宫中禁军已被悉数拿下,整座皇城的大小街巷都已被封锁,即便你派了人出去求援,那人也走不到他要去的地方!你若继续拖延下去,等你写完这封诏书,孙内侍只怕也只剩下一口气在了。”

皇帝收回目光,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母后莫急,这诏书该怎么写,还需容我斟酌一二。”

太后睨他一眼,这才缓和神色,淡淡地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然而,漆黑的浓墨才在黄绢上落下一笔,众人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刺耳的巨响。

殿外的冷风没了阻挡,肆无忌惮地涌入殿中。

太后只觉她整个人似被浸入了冰水之中,浑身上下一阵刺骨的寒凉。

绛红色的衣袍被寒风鼓动,她整个人宛如一张招摇的帆,成了偌大宫殿中,最引人注目的靶子。

皇后看得最为分明,一柄利剑带着一望无前的气势猛然劈开她身后那扇殿门,而后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冷箭直冲她后心而来。

“姑母,小心!”

她瞳孔皱缩。

可那箭太快,急如星火,根本不等她去救,便能将太后捅个对穿。

就在她被巨大的恐惧席卷,如坠冰窖之时,辖制孙添的南营守将陈易咬了咬牙,飞身一跃。

接连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陈易堪堪躲过那支冷箭,将太后救下。

也正是这个当口,孙添被人救走。

他抬眸,对上一张昳丽而冷肃的面容,惊诧道:“祁,祁司殿?”

祁昼明拧眉,并未理会他,反而眸光深寒地看向殿中形容狼狈地被皇后从地上搀起来的太后。

啧,可惜。

若没有方才那个碍人眼的家伙,他那一箭便能顺理成章地取她性命,就连皇帝也不能多说什么。

错过这个机会,便只能另找时机了。

这么想着,他拎着孙添的脖领,随手将他交给身后的乔五。

孙添下意识往殿外看去——

整座月台,一直到白石玉阶,再向外,遍地残肢断臂,血涌成溪。

一瞬间,因为惊恐而短暂休眠的嗅觉彻底恢复过来,刺鼻的血腥激得他胃中一阵翻涌,干呕不止。

“当啷”。

彩漆紫毫掉落的瞬间,恰好砸在石砚边缘,碰撞间发出清脆的鸣响。

皇帝瞬间无力地瘫坐在圈椅中,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望着眼前一袭螭龙服的青年和身着甲胄的禁军统领,长长松了口气。

“仲熙,安叔,你们来了。”

周明宴上前,抱拳一揖:“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章节目录,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
查看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