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伸冤我要报仇……”
“帮我和学校要赔偿……”
“我坟墓浸水好冷啊……”
“可以听见吗?”
“可以帮我转达吗?”
“还是你可以看见?”
那些有如在空洞回响的可怕说话声交叠抢话,声音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年纪似乎较大的,顾步夏听出大约有三、四个不同的“鬼声”缠着,祂们的说话声忽近忽远,时而兴奋时而焦急,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无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声音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在,要是不管祂们,晚一点就会自己不见,小时候他都是这样撑过,直到阿公帮他封住了天赋。
这个晚上顾步夏很煎熬,他几乎可以说是用爬的爬回床上,一上床立刻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鬼声回荡,隔着被子,祂们的说话声还是很清楚。
顾步夏闭紧双眼,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看见恐怖画面,像是被窝里多了个人直勾勾盯着他之类。
真实存的声音及寒冷、弥漫在心上的恐惧,大脑捕捉这些,擅自描绘出各种吓人画面,他怕的差点嚎啕大哭。
喀哒——
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顾步夏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他抓紧被子大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走了进来,活动范围局限在房间里的一个区域,知道是江驰打完工回来,他松了口气。
“有听到吧?这小鬼有听到吧?”
“帮帮我……我好冤……”
“冷……呜呜呜……冷死了……”
鬼声仍吵杂,顾步夏的脑袋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专心听江驰弄出来的脚步声、拿东西、拖动椅子、翻书等等各种声音,以分散对那些骇人鬼声的注意力。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小阵子,好不容意终于等到安静下来,身周的温度也正常多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立刻昏昏欲睡。
江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床铺。
从他回来之后,那张床上隆起的被子一直蠕动,直到现在才终于停止。
他不知道顾步夏是翻来覆去刚睡着,还是睡得不安稳,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连睡个觉都要刷存在感。”江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认真看书。
那天晚上顾步桃挂了电话后,迟迟没找到解决办法,顾步夏只能在封印破了一小角的状态下继续过日子。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从小就特别怕鬼,现在每次杂讯声开始响起就吓得半死,偏偏那声音又不看时间、不看场合出现,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
学校白天虽然人气旺盛,但事实上却是容易招阴的场所,“鬼”向往活人的人气、眷恋生前的生活,所以容易停留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白天越热闹、入夜却越寂静阴冷的场所。
这些小时候都听阿公说过,顾步夏也很清楚。
就算想逃离学校,他也不知道能逃到哪去,目前只能努力撑到顾步桃想出解决办法。
第9章 嘴边的甜点
这天,顾步夏跟往常一样在床上滑手机,时钟的滴答声突然混进频道调频的杂讯声,下一秒冷风窜遍全身,他下意识把眼睛闭上。
“给个反应,不要让我们自己鬼话连篇……”
“是鬼也会寂寞……”
“听得见吗?”
“还是你看得见……”
又是反复出现的那几个鬼声,顾步夏原本想继续假装没听到,但那句“还是你看得见”,让他一个怂跳起来跑到门口墙边蹲坐,把头埋到膝盖上。
“拜托拜托,听到就快疯了,千万不要让我看到。”
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边在心里拼命祈祷。
突然间,寝室门被打开,顾步夏一抖,缓缓抬头张眼。
平时不对盘的江驰,在这种时候却像是在汪洋大海里出现的浮木,他下意识握住迈入的腿。
手掌碰触江驰的那瞬间,鬼声全数消失。
“啊啊——”
脚突然被抓住让江驰吓了一跳,他惊呼了声,反射性地踢脚甩开。
愣在一旁的顾步夏跌倒,江驰见状也傻眼。
“躲这吓我?”
顾步夏愣愣看着自己的手,鬼声音的消失,让他坐地上陷入思考,“我不是吓你,是——”
“给个反应,不要让我们自己鬼话连篇……”
“是鬼也会寂寞……”
“听得见吗?”
“还是你看得见……”
安静没多久,鬼声再次出现,几个可怕声音互相抢话,坐在地上的顾步夏下意识伸出两只手,直接抓住不想理他正要往前走的脚。
那些吓人声音再次消失,身周也跟着回暖。
江驰诧异回头,看着躺在地上巴着他脚踝的顾步夏,一脸不可置信。
发现一碰触江驰,鬼声会消失不见,顾步夏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双手死死拖住想抽走的脚,边不忘抬头询问,“我方便问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吗?”
江驰没回答,只挑眉冷瞪。
顾步夏挠了挠头,“不方便……没关系,那……你告诉我你八字有多重就好!”
莫名其妙举动之后是追问奇怪问题,江驰闷哼冷笑了声,终于成功踹开顾步夏,迳自把东西收拾好,关灯上床。
得不到回应,顾步夏只好躺回自己床上,他没关灯,就这么愣愣看着对床的人思索。
“他一定觉得我有病!”
“要是我,应该一脚把他踹出去了吧!”
顾步夏思绪纷乱,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江驰在这时突然睁眼,用冷瞪回应他的目光,他只好赶紧拉起棉被装睡。
让人烦躁的视线终于消失,江驰转身拉起被子背对顾步夏,直接用动作表达不爽。
等对面床的动静停止,顾步夏偷偷拉下被子,继续瞄着江驰的背影。
隔天,顾步夏找了个空档,蹲在学校角落跟顾步桃小声视讯,边讲他满脸纠结。
“鬼声音出现时会冷,但碰到你室友,声音就瞬间消失也温暖了?”顾步桃用简单总结反问。
顾步夏点头,“我试了两次,好像是这样……”
“他八字?”顾步桃认真思考。
“我问了,他一脸觉得我有病。”顾步夏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你多试几次看看效果?”
“搞得我像变态似的……”顾步夏眉头深锁,“好啦,我找机会再试试。”他百般不情愿,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好只烧到一小角,你就忍一下,为了预防你看到不该看的……”顾步桃停顿了下,“目前能做的,就是巴着你室友紧一点。”
“姊,你捅出来的篓子,赶紧帮我想办法啦!”
顾步夏可怜兮兮还想抱怨求安慰,但顾步桃已经快速挂了电话。
结束视讯,顾步夏眼神忧郁望着天空,他边哀叹自己的命运,身周跟着散发出浓重低气压,让旁边一个拿着甜点袋子的女同学不敢上前。
察觉身边有人影出没,顾步夏紧张转头查看,确定来者是人,他便扬起了微笑。
女同学小跑步靠近,递出一份甜点,他笑着拿过,但她却没放手。
“这是要请你转交给江驰的,你……不要自己吃掉了。”女同学交代完,低头往另个方向看了眼后害羞离开。
顾步夏拿着甜点感到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快递,他往刚才女同学抬眼的方向看去,见到江驰戴着耳机在那边的桌椅上打电脑。
远远欣赏了一下江驰专注的模样,顾步夏不自觉地点头,“其实他嘴不贱的时候挺帅的,虽然少我那么点,不怪有些人眼盲送他甜点不送我。”
风吹过树梢,让秋天的户外多了一丝凉爽,江驰的眼睛专注在电脑上,大脑却擅自分神回想起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