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眨了眨眼睛,从刚才的“梦境”中完全回过神来,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四十四分。
“那就收工吧。”
顾爻看向身旁的姑娘,她的名字叫莫还,长得不错,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语调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推开屋子的铁门,顾爻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事务所,至少它的布置勉强像那么回事。
靠墙放着一个大木柜,几乎顶到天花板,上面凌乱地摆放着几件物品。
再往前走就是透明玻璃柜搭成的前台,柜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都落了灰,顾爻还能清晰看到自己之前留在上面的三个手指印。
那时候他是有想要打扫的,可等手指和灰尘一接触,这份冲动和热情立马就被冷静的理智所取代了,也许保持它原本的样子更好。
有什么不好呢?这叫年代感,有了年代感,就证明这儿存在的时间长,时间长了那么可信度不自然就上去了吗?
顾爻对此深信不疑,是的,没什么好怀疑的。
玻璃柜上放着一个和里屋同款的小台灯,此时没有亮,应该是莫还去叫他之前就已经关掉了。
旁边是一个座钟,高度大概和小臂长度差不多,金属制的,造型简约甚至可以说没有,毕竟连一点装饰性花纹都不存在。
此时座钟的表面已然正正指向四点四十四分。
顾爻伸手抹了一把脸,走出事务所的大门,外面一片漆黑。
倒不如说这个地方像被什么黑色的东西给团团包裹住了,除了他们这间孤零零的小房子,周围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人,没有灯光,没有建筑,也没有道路。
大门旁边亮着的是一块灯牌,里面的灰尘和破碎的蛛网也是清晰可见,灯牌上印着五个黑色的大字——“遗物收领所”。
顾爻伸手摸向灯牌的后方,摸索了一阵才找到那个小小的开关,随着“咔嗒”一声,原本亮着的灯牌也熄灭了。
他下意识地还是向四周望了望,在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东西之后,才转身回到了事务所内,接着缓缓将大门关了起来。
生锈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厚实的铁门上有两扇供他们向外观察的方形玻璃窗,上面的手印子一个叠一个的,仔细看去偶尔还会发现半张人脸印,又或者是鼻子耳朵的印记,就像是有人在外面紧紧贴着玻璃窗往里看。
顾爻从一旁的大花盆后面拿出两根手指那么粗的铁链,一道又一道地绕在门把手上,最后再用一个黑色的锁头将铁链完全锁起来。
伸手使劲拽了拽,确定完全锁紧之后,顾爻才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指尖,往里屋走去。
此时莫还坐在他刚才的位子上,手里抬着一个大屏幕的手机,把她的脸照得发亮,即使意识到了顾爻进来,也并没有搭理他,更不用说把位子让出来了。
顾爻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才说道:“怎么又在看这种小说?”
莫还闻言抬起头来,“好看。”
“……”顾爻单手杵在桌面上,另一手扶着椅背,歪着脑袋盯着莫还手机上的小说又仔细扫了几眼,“这也好看?你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莫还没回话,又沉浸到小说里去了。
现在是凌晨的四点四十七分了,顾爻叉着腰站在窗户边,窗上的玻璃印出他模糊的身影。
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困,更确切些说,他不需要睡眠。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的,可是等他尝试着强迫自己闭眼休息时,才发现只会更加清醒,他就放弃了。
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重回那天晚上。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公司楼顶,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在一边,连灌了自己两罐冰啤酒,刺激得他胃疼,然后什么都没有想地一跃而下。
是的,他死了。
他本该死的,死得透透的,以至于现在这个还在呼吸的自己多少显得有些异常。
但是顾爻足够清醒,就像当时做出那样的选择一样,他确定自己是清醒的,他死了,却又以一种奇怪的形式活着。
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跟他面前这个盯着手机屏幕,一声不吭的莫还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