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愿臣服。
一张又一张嚎叫的人头贴合在人墙上，仿佛他们就该在那里。
启明山撑起自己残废的半边身子走上岸，走进杀伐的两军之中。
“你不应在这里的。”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启明山回头，那身影极为陌生，矮小细瘦、就像一根包了皮的排骨。身着烂盔甲麻布衣，似乎是这百万战争残魂之中唯一清醒的。
但是自己见过他，在梦里见过他。
“你还认得回去的路吗。”
启明山摇摇头，自己不认识了。
身后的天地城池畸变着，变化成一个扭曲的巨人向二人咆哮。
“那好吧，这是未来的你给你的礼物，你收好。”
那瘦弱之人捡起地上缺了不知多少口的烂刀，费力的将自己手腕划开。
一滴娇艳而纯红的鲜血从烂刀刃上滴下，滴到启明山双手之中。
“你我会再见的。”
启明山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滩又一滩的污血从他的口鼻之中涌出。
他从血河里爬上岸，岸边尽是被砍做两端的血肉怪物残躯。
在他的独臂右手之中，一滴鲜血散发着七彩异光与大道威压，隔着一层光晕静静的漂浮着。
“徒儿！徒儿！”夕云的声音将他的神智从古战场上唤回来。“汝刚何焉？！为什么要往河里走？！快起身！下波怪物就在眼前也！”
夕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启明山发现自己似乎鼓膜也破了一边。
看着远处血雾之中隐隐约约的怪物身影，他几乎用尽全力才借着骨刀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调整呼吸，摆出姿势。
他不会屈服，他不会死。
“还愣着干嘛？！按我说的去做啊！！”夕云的声音又响起来，启明山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什么？”
“吾言！将《黄粱图》拿出，运大道之力催动！！”
启明山点点头，按着夕云说的那般拿出怀中的《黄粱图》，并催动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灵气注入其中。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的，启明山出现在一片山水田园之中。
这里是一片山脚下的农屋，远处的山水真似是在水墨之中，能看清的唯有近处之一点而已。
“这里是哪？”启明山还想接着发问，但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在血海之中挣扎的巨人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十天，启明山从地面上悠悠转醒。
“这里是哪？”看着漂浮在一旁的夕云，启明山还是开口问道。
“此乃是《黄粱图》之内，尔可理解为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似乎是怕这位徒弟再干出什么傻事来，夕云又补充道“此处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时间不同，此一年而外一分也。”
启明山愣神，看着身旁飘忽不定的透明灵体接着发问“你知道红存在是什么吗？”
此话一出，夕云大惊！怪不得这小子刚刚失了魂魄那般，原来是被那东西召去了！
“尔···刚刚见到了？”
启明山点头。
“我原以为他们是外域里的敌人，不过是更强大些、更变化莫测些···但是我刚刚才意识到，他们并不在外域之上，他们不只在外域之上。”启明山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就在我们之中，他们就诞生在我们之中。”
夕云无言，也许她更希望自己的徒弟可以没这么聪明，至少也不会受这般折磨。
但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自己也只能整理心情开口向启明山解释道“尔可理解为，这些诡异存在是以人之情感为食，吸收天地法则为生。”夕云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接着说“祂们和人类结伴而生，世间万物一日不灭，他们则一日不绝。”
启明山长长的叹了口气，躺倒在地上。
他累了，他好累啊。
他现在就想放下一切有的没的，冲进那些血肉怪物之中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最好是干脆死在里面就好，这样什么都不用思量了。
但是又想起墨屠苏的笑脸，想起启老大还跛着的那条腿，想起那兄弟三人现在还有可能困于险境之中无法脱身。
启明山忽的又翻起身子，现在还不是可以悠闲躺着的时间！
夕云看着自己一惊一乍的徒弟，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下一步计划。
“所以，我的下一步是在这里闭关十年？”启明山先一步开口道。
夕云点点头，接着说道“吾也会教你一些剑法刀术，总是像你这样靠肉体本能血战也不是办法。”她本担心自己这个少年意气的徒弟会一口回绝，但是他出乎意料的应承了下来。
启明山在血河之中看见了超乎常人想象的世界，他少年般的心性早就丢在那十万地狱之中了。
“还有，尔这苍天红龙血又是何处寻来？”夕云有些担心，接着追问道。
启明山不解其意。
“此乃是真龙心头血，炼化大成之后最少也可成半步真龙。可获天龙传承不说，就连那残肢断臂都有再生之望！尔竖子，可真是走了大气运！”
他静心感受着那滴苍天红龙血所带的大道威压，未来的自己还真是大手笔！
“更重要的是！汝现在神识海空虚单薄，晋升练气后正好借此血镇压神识海！此也算迈出重修圣体的第一步！”
他站起身子，望着远处的山水墨画，心中万般情绪不知如何抒发。
十年，对于修真者来说不算长，但是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可不算短。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