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师傅！练功了！”
“汪汪！！”
红漆门外，一人一狗抱着把几乎比自己还高的木剑，兴奋的拍打着红木大门。
今日的天又回到那番雾蒙蒙的样子，也怨不得天公，水乡地界又是梅雨时节，那一日的天朗气清可遇不可求。
云儿奇怪，按理说往日这时候，师傅早该骂一声然后出来开门了啊，怎么今日不见动静！难道就连师娘也跟着起晚了？
又拍了几下大门，确定此间无人后，赵云才带着黄狗一步三回头离去，好在师傅给的零花钱还剩些，今天中午又可以带着大黄吃白面馒头了！
启明山将腰间的固定带解开，温柔扶起墨屠苏后，起身走向运输机大门。
咔哧一声，大门打开，段子文穿着一身黑衣素衫已经等待许久了。
若是平日里，兄弟二人许久不见肯定是要好好打闹一番，但毕竟今日场合特殊，打闹不得。
但即使如此，启明山还是没憋住嘴角笑意，微微咧了几分。
“明山哥你呀，喜怒就是藏不住！”
“你又脸说我？穿着丧服笑的比我还开心！”
夜良鹏飞后脚从舱门里走出，摇头叹息。
“二位都收收···咱这是来参加丧事的······”
四人皆着一身黑，沿着舱门一路走出去。
又是一扇大门缓缓打开，天地之间豁然开朗！
这运输机原来是落在了郊外山涧之中、绿草空地之上，背后三面群山环绕，正是万山州引以为名的十万大山之势。
再看面前，两座不算高大的山脉之中，一条平静的河水从面前的镜湖里流出，沿着被大雾笼罩的山脉延伸至远方。
这天地之间并无风波，甚至众人连衣摆都未曾动过，好像世界的一切都在这里静止。
茵茵草甸随着众人的脚步发出响动，启明山蓦然回首，走过的路不消片刻便又会被绿茵恢复原状，似乎众人从未来过那般。
那老将军身着一身黑沉又简单的军服，从湖边漫步走来，向众人拱手作揖。
“各位小先生这些日辛苦了，今日能来，也算了了我这老友一件心愿。”他说着，将一布包递过来，“这是我老友的遗愿书，和他最后一点遗物，还望小先生能收下。”
启明山左右环顾，这才确定是递与自己的，可自己今日只是跟着夜良那小子前来，混个脸熟，就连死者大名都不知道！为何这东西要递给自己？
老将军哈哈一笑，看出启明山窘迫，便是开口言道“小道友不必如此，此人你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日引你们来的营长！”
“虽然说是遗物，但是有价值的东西我能留下的早留下了！这里面也不过是一点杂物字画什么的，他所托给一个看得上的后辈而已。”
启明山点点头，这才收下布包，将其间的一封遗书从中抽出。
老将军点点头，接着说道“各位也不用如此拘谨，军团的葬礼早就办完了，今日不过是老友相送，意思一下。何况我这老友也是求仙问道、过雷劫而度化！也是死得其所，不用悲伤。”
他说着，满是沟壑的眉眼之中却仍是闪过一丝落寞。
是啊，求仙求仙，陨落是再寻常不过之事，虽不如战死沙场而马革裹尸，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不留遗憾。
启明山缓缓打开信纸，这上面的字迹工整又沉着，笔间苍劲有力，看不出一丝颓唐。
营长，宁景辉亲笔书。
吾一生说不得波澜壮阔、又言不上风正路平，偶有机遇，也不过是小有所得，实在难言出口。
幼时好游山水之间、结交好友、多行侠义之士，但终有一天归于落寞，幸得军团赏识、龙且老哥相助，能进得军团谋一官半职，万般感谢无以言表，只得此言之，还望勿怪。
虽然修为偶有突破，但也越发留恋想念山水之间，只可惜青春一去不再回，哪怕是金丹已成，也难逃岁月消磨，再无回首往日之功。
至今日，只觉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幸有龙且老哥一路坐伴，也算不上孤家寡人。
可惜小弟实在是不甚聪慧，修道不精，如今已感寿元将尽，无奈强行突破，便留此亲笔遗信一封，若有闪失，便请老哥自珍重，自此世上孤苦，小弟不能相陪。
军中财物按法度处理，私人灵宝财产尽分与下官，唯有一墙藏书交于龙且老哥，几幅山水花卷，交于那日来的一行年轻人。
或许是感时伤事、或许是年老昏花，看着那帮孩子，总能想起幼时游荡天地间，寻山问道的场景，哪怕此时想起，也是胸壑一片滚烫。
人生短短、七十已是不易，筑道基而化金丹，所得寿元最多也不过二百余年，终老还是化作尘土，消弭天地间。
启明山吞了吞口水，他知道，剩下的几句话是在对自己说的。
幼时向往修仙者天地无敌、仙风道骨，老来身居高位，金丹修为却仍被世俗所困，才知修仙路长、难为常人所能及。那日窥得小友心中烦闷，大可不必。
以我观之，困顿百年、消散天地间，反倒不如一世潇洒、自在山水中，还望小友明辨。
至此，遗书已完。
龙且抬头向天，嘴中喃喃着什么。
墨屠苏看见一行清泪隐进他花白的发梢中，也暗自感叹人终有情，哪怕元婴老将军也不例外。
启明山抬头向湖面看去，面前的湖水清澈又平静，没有半点风波，似乎是天地间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着悠悠大雾和巍巍青山。
他走上前几步，一路走上枯朽老旧的渡口，这是多少年前的何人建造的？又是多久没人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