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束缚，但绑着他们的都是王与阳所制的捆妖绳，不会被妖类轻易扯断，更别提一些区区只是妖化的凡人了。
“王司主，我先替他们把把脉。”郑明贤放下药箱，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一人身前蹲下，却被那身中妖毒之人吓了一大跳。
那妖人一见到有人靠近，便立刻激动起来，在椅子上猛地剧烈蒙扭动了起来。
郑明贤跌坐在地上，向身后的王与阳投去确认的目光。
王与阳手持拂尘搭在臂弯上，背对房门，逆着光。屋外的日光不强，但却将他的身影笼罩在郑明贤身上，他的脸模糊在阴影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少城主，没事。”郑明贤只看见他轻轻点了头，这才敢起身将手指搭上那妖人的手腕，却感受到了他体内正有毒火和阴寒两股力量交织对抗着。
如此奇怪的脉象。
他不信邪似的，迅速在其他妖人腕上探了脉息，却都是一样的，只是轻重程度不一罢了。此种妖毒与郑明贤以往行医时所遇见的大不相同，可以说是最为棘手。
“少城主，不知这些人脉象如何？”王与阳走进来开口问道。
郑明贤这才看清他的脸，王与阳神情有些玩味，但他却并不明白王与阳的意思，便只老老实实道：“脉象诡异，但未尝不可医治，只能说姑且一试。”
王与阳将手中的拂尘一挥，换到了另一臂弯上。他步伐略显悠闲地向郑明贤走进了几步，道：“其实少城主不必看重救治这些妖人一事……”
郑明贤越发看不懂王与阳：“王司主何出此言？您是风泽城的子民，也是镇妖司司主，难道救治身中妖毒的百姓们不重要吗？”
只见王与阳摇摇头：“少城主您还是太单纯了些。这些人的毒，都是城主允下的。”
“怎会如此？父亲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我要去问父亲！”郑明贤对城主的崇拜毋庸置疑，他断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做出这种事。
王与阳立刻将拂尘挡在他身前，道：“身中妖毒却能最终存活之人，便会成为真正的镇妖司使者，保护风泽城。少城主不信吗？”
闻此，郑明贤顿住了。眼前的王与阳嘴角微扬，表情变化不大，却有些谄媚和他看不出来的意味，只是令他感到有些不适。
考虑到身后这些身中妖毒的百姓们，郑明贤来不及细想，一把将王与阳拦在身前的拂尘推开，道：“是真是假，我一问父亲便知！”
他一路小跑，推开父亲的卧房便生生受了迎面一拳。
只见城主郑文峰竟也同妖人一般一副凶狠的模样，作势要再给郑明贤来上一拳。
“爹！您怎么了，我是明贤啊！”郑明贤四处躲避着，一面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此时，三三两两的护院和镇妖使都赶了过来，见状便毫不犹豫地上前围住了郑文峰。
“少城主，妖毒不过是种选出合适的镇妖司使者的方式而已。此为为民之策，不知少城主是对哪点有疑虑呢？”王与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郑明贤的身后，幽幽问道。
郑明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还未缓过劲来便听见郑文峰断断续续道：“明贤，这…确实是为父…下的令，使者还未来得及…通报，是个误会。回去歇着吧！”
他被几个镇妖使死死摁住，饶是身中妖毒变得狂躁，却也无可奈何，不得挣脱。
郑明贤仍是不大相信。若真是父亲下的令，那为何父亲还让自己去医治那些身中妖毒的百姓？这说不通啊！
见郑明贤迟迟未动身，郑文峰突然大声吼道：“让你回去歇着！”一旁的镇妖使差点没拉住。
郑明贤被自己的父亲如此吼道，倒是有些怔住了。几个护院上前接着提醒道：“少城主，属下带您回房。”
……
“从那之后，我被关在房间里罚静闭思过大概有半个月。他们都说是先城主，我的父亲下的令。”郑明贤靠在应天身上，现在他的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继续道:“等我出来的时候，城里便已没了身中妖毒之人了，我父亲身上的妖毒也消失了。”
“我一直认为王与阳一定是威胁了我父亲，但父亲从未承认过。此事已经过去多年，现下也无从查证了。不过我因此对他一直都有所忌惮，要紧的事也向来不让镇妖司的人听见。”郑明贤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师兄弟二人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其扶起。
郑明贤摆了摆手，自己找了个凳子颤巍巍地坐了上去，道：“这些年来，城中事务他从不干涉。唯有闹妖乱的时候，总是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人从中作梗，妖乱也始终未曾真正消除。我直觉是他，却又拿不出证据，包括这次几十个百姓被吸干精气而亡一案……于是我这才瞒着他突然出岛，找到了二位来除妖。”
听完这段往事，应天思来想去，皱眉断言：“听城主所言，这妖毒并非是真正的妖毒。”
吴正卿也点点头：“师弟说的没错。”
“那敢问少侠，这妖毒作何解释啊？”郑明贤硬撑着站了起来，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些。
“所谓妖人的症状更像是失了精气，但还未伤及性命，本质上与这次几十个百姓被吸干精气而亡一案是相同的。原来王与阳从那时就开始琢磨着收集精气了！”应天有些愤愤不平。
“可收集精气，对他一个凡人来说有何用处？这种事，不都是妖怪才做的吗！”
“有时候，妖怪可不一定比人心坏……”吴正卿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但随即很快又回过神来，继续道：“总之，王与阳现在已经跟着魔蛟离去了，可城里还遗留下了未知的隐患，我们得从小狸猫嘴里找出这些遗留下来的隐患。还请城主带我们到风泽岛周围最深的海域去！”
“也罢……东海岸外的空尘海乃是这周围最深的一片海域。可这空尘海不比寻常海域，凶险万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郑明贤没再继续讲下去，奈何抬头却对上了师兄弟二人诚恳的目光。
应天只道：“城主，您无需再劝了。我们既然已经向您求问，那定是不会再更改的！”
闻此，郑明贤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东岛岸曾经也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几十年前是一派祥和。可不知从哪一日开始，渔民发现小船在水面上浮不起来了。”他有些沙哑的嗓音将师兄弟二人带回到了一段久远的时光里……
海的另一边还未升起太阳，渔民就开始做出海的准备工作了。“诶，小伙子，你这船上放的鱼饵是不是太多了？你那两人都坐不下的小船，能打那么多鱼吗？”老伯一边摆弄着渔网，一边看着小伙子将小船推出去又拉回来，不禁提醒道。
小伙子自言自语：“奇了怪了！平日都是装这么多鱼饵怎么不见浮不起来，是不是船头漏了……”他一边嘟囔一边检查着船头，却未见任何异常。正狐疑着，想再仔细检查检查，他却感到身后有人在摸自己的小腿肚：“老伯，您找我帮忙唤一声得了，别摸我腿啊——”
噗通！话未讲完，老伯便听见重物跌入水中的声音！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影！他迅速四处张望一番，只见海面上远处，那小伙子奋力挣扎着，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被海水完全淹没，倒像是被人拉下水一般！
老伯忽然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海水，像是大海的触手一般，缓缓攀上了他的竹排……一瞬间，老伯只觉得头皮发紧，立刻将脚抽离水中，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而陪伴他多年的竹排在他上岸的瞬间被海水吞噬！就这眨眼的功夫，不知有多少渔民、渔船被这种方式洗去了踪影……
“所以，从那以后，这岛上便流传着东海岸住着吃人海妖的传言，大家都不敢来这边生活。连根鹅毛都在这片海上浮不起来，所以大家都叫它——‘空尘海‘。”
郑明贤补充道：“不过，有些人偏不信邪，便来这里戏水、划船甚至是扬言要冒险……最后都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于是这里便成为了禁地……”
“当真，要下这空尘海？”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