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无声中上行，方识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一直到感受到电梯厢轻轻地顿了一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是熟悉的黑暗，也是熟悉的那个通往天台的小空间。
天台门大敞着，外面的夜色似乎没有会明亮起来的一天，门框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模糊红字覆盖，看上去像是某种不能轻易触碰的禁忌。
说不上来的诡异，也说不上来的骇人。
“你是想要我发对不对？可是现在发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人都死了！”
“死了就好好安息，去你该去的地方啊，整天阴魂不散的算个什么男人！”
熟悉的喊声从天台门外传了进来。
方识赶忙碰了一下齐沫的手臂，然后朝外一指，说道：“是赵英武的声音，他在外面。”
见方识抬脚就要往外跑，齐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放低声音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在这种随时会失控的状况下，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方识顿住了脚步，点了点头，从门边伸出半个脑袋朝外看。
只见天台的边缘，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高的那个自然不必想，是西装男人，它垂着脑袋，被砸坏的半边身子对着方识所在的门口方向，目光像是一直盯着它脚边的人。
而赵英武因为双腿厚重的石膏，只能像个瘫痪的病人一般，靠着天台矮矮的边缘坐着。
只不过这个秃头男人的脸上，见不到那种该有的惊慌，更多的是气愤，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中气十足。
“你倒是说话啊！我知道你就在这儿，三番两次把我抓过来你到底又能做些什么？”
“我这双腿是你弄断的对吧？医生说想要恢复到正常功能的状态，需要很长时间，把我搞成这样该满足了吧？！”
方识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赵英武哪里来的勇气，还是因为他上一次从这里活着出去了，所以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儿？
忽地，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伸到了方识的眼前，他猛地抖了一下，才发现是齐沫手中一直拿着的赵英武的手机。
手机画面不断怪异扭动着，每动一下就有一句话从聊天界面上蹦出来。
西装男人在说话，它在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赵英武交流，可惜的是手机却并不在赵英武手上，他们彼此只能像是在两个世界一样，不停地自说自话。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西装男人的身影，又或许是对方迟迟没有做出什么威胁自己的举动，赵英武一只手扣在天台边缘，另一只手在自己周围指来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输出着。
“要我说，也是你窝囊，你一个大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怕的？流言而已，你辞了职换个地方工作，谁还知道有这事儿？”
“再说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完全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别的工作。”
“你就说，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算不算是仁至义尽了？啊？要是换做其他人，直接就把你踹走了，连句安抚的话都不会说的，我都帮你把后路考虑好了。”
“可你呢？你到底在在意些什么啊，你告诉我？一个女人而已啊，她想要工作，想要地位，那不就是必须要付出一点什么吗？你问过她没有，万一人家就是自愿的呢？”
方识听得睁大了眼睛，即使是在黑夜之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清晰看到赵英武的表情。
胸中有一团无名火，随着对方的话语，噌地就冒了出来。
“你一直跟我说你没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你以为我信吗？换其他人来都会是一样的说辞。”
“你知不知道，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你一个年轻毛头小子，要什么没什么，从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不也没啥区别？”
“你没结婚不是吗？车也没有吧，房子也是租的，去哪儿不是去呢？”
赵英武说到这里，用手撑着天台边缘，把身子给坐直了，“可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多年努力打拼过来的一切，再重来一次可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了啊，更何况，我还有家庭呢！上有老下有小的，都张着嘴等我养活，你稍微想一想就能分得出轻重不是吗？”
“这么点小事，忍忍不就过了，再说除了你谁会把这事儿放心上啊？就是个女人，等你以后说出去说不定还是炫耀的资本呢！”
“就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吧？这么点压力和挫折就受不了了，突然搞什么跳楼，跳了也就算了，又赖着不走。”
“不是你自己想死吗？怎么死了还要拉别人垫背？”
方识的手指紧紧抠着门边，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分不清远处的那两个身影，究竟谁是人，谁才是鬼。
在这种情况下，赵英武都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语，那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能说出些什么鬼话来，方识简直不敢想象。
“它一直在重复差不多的话语，”齐沫轻轻出声，“也就是说赵英武手上应该真的有什么视频录像之类的。”
方识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向齐沫，思索了片刻，“赵英武留着那些做什么？既然他把罪名都推到了别人身上，那公司里的监控视频应该也是要偷偷处理掉的，再加上李薇的配合，他怎么可能还将把柄留在自己手上？万一哪天不小心被爆出来，不就全完了吗？”
齐沫似乎试图退出屏幕上这个诡异的聊天界面，然而上面只是持续不断地蹦出西装男人的简短话语，对于其他操作不产生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视频监控呢？”齐沫停下手里的动作，注视着方识的眼睛。
方识愣了有那么一两秒，原本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反驳什么，可等齐沫的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过了第二遍之后，他忽地好像明白了是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