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二在小区南门园林里走走停停，东看看西瞧瞧，他对一个只有二十几平方米的喷泉水池里七八条互相追逐的鲤鱼显出浓厚的兴趣，差一点就跳进四十公分深浅的水中摸鱼了，他特别喜欢吃鱼，他太想把它们捕回家油炸了，他很久吃不上新鲜的鱼了。但是，当他发觉自己的腿废了，上身只能做无用的挣扎时，除了望鱼兴叹，只能灰溜溜地低头转向推着轮椅离开。
农二来到园中一棵榕树的下默默地平复糟糕的心情。忽然，树上来了五只麻雀，叫得特别欢。他的注意力被悦耳鸟鸣声吸引住了。
他抬头观察树上的小鸟，看是什么种类的鸟？有几只？它们是一家子还是刚认识的朋友？他觉得它们的叫声清脆婉转，像在唱歌，又像在说一些甜言蜜语，实在太动听了。他责怪自己看了几年的动物世界，没能认出它们的名字，真是有些丟脸呀。
农二对这些鸟生出前所未有的好感，以前可不这样。从前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就莫名其妙的心烦，仿佛见到几个长舌妇聚在一起搬弄是非，造谣生事，无不教人怒火中烧，忍不住捡起石头投掷过去，以免它们发出的噪音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思想，不再寻思着拿石头去扔它们，而是想着它们从哪里来？即将要飞往哪里？它们的巢穴是否在这里？能否飞到白己身边和自己说说话，那该多好……
农二转了近三个小时，才推着轮椅返回家，回来的途中他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轮椅要爬一段二十多米的陡坡，虽然坡度不大，但对于还没有户外驾驭轮椅经验的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因为轮椅爬到一半就使不上劲了——有向后溜“车”——车毁人亡的危险。紧要关头，他战战兢兢绷着粗红的脸，满头大汗的抓牢手轮圈，一寸松一寸紧地后退回低处。
好不容易退到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气喘匀了，他再次开足马力向坡顶冲刺。这次轻松多了，轮椅不费全力爬到了胜利的顶点。
在坡上，农二向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的一个女人连声道谢。
女人三十七八岁，倒三角脸、缩下巴、薄嘴皮。总是禁不住眨眼的她蹙着眉头问农二：
“你……农……二，对不？”
“什么农二，我……我姓蒙。”
“我看也不像，声音倒是有点像。”
“他什么人，你认识？”
“贝柳村的，外好‘猴二’，以前我们同村。”女人来劲了，“听说他心烦钱多用不完，更害怕别人惦记，整天坐立不安、精神恍惚。有一天他不知吃错了什么神仙药，神经兮兮跑到外地去跳楼了。他这一跳没升天，却摔折了两条腿，没治好，现在也溜轮椅……呃不，也坐轮椅。大哥，您这腿什么啦？”
“这……”
农二的嘴巴张得比天还大，想反驳又犹豫不决，想道出实情又羞于启齿，把自己纠结得如坐针毡，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