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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9(2 / 2)

明哲很认真地问:“先生,现在不兴考状元了,那还能考个啥?”

“现在叫博士,上了大学以后,学问做大了就考上个博士,和考上状元是一回事。”

明哲呲着虎牙抬头看了看荣儿,坚定地回答道:“中,回头俺和荣儿一块堆儿给你考俩博士回来。”

荣儿轻蔑地瞟了一眼明哲:“谁和你一块堆儿呀,你是你我是我,别老往一块堆儿凑合,就你这个铁乔、吹树的还想考上个状元?”

“中啦,别打嘴仗啦。”士臻制止住俩孩子,然后说:“荣儿,今天晚半个时辰再去粉房,去屋里儿再搝个凳子来,你俩都坐这儿听我上课。”

士臻仅有一个学生的私塾算是又开办起来。穷人家除了粗茶淡饭的一日两餐,几乎再没别的开销,有大嫂在粉房帮工挣点小钱和白掌柜送的些粮食,还有大坎儿接长不短儿地周济,虞家的日子也就凑凑合合地过下去了。

(四)

关外这一趟艰难旅行让吴大坎儿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膀阔腰圆的小伙子,原以为石头这个没爹没妈的苦孩子有着山东人的直筒子脾气,踏实能干肯卖力气,脑瓜儿还算灵便,没想到在关外的小半年时间,石头遇事儿胆大心细、处乱不惊,着实让大坎儿多了些佩服,甚至有点害怕,心里嘀咕:这小子的心狠手毒劲儿比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呀。从关外回来后,货栈的生意渐渐恢复,但大坎儿没再像以前那样对石头呼来唤去的,石头好像也少了些以往的听话服帖,每天不再胡吃闷睡,一大早儿不等大坎儿吆喝就早早地收拾起家伙什儿,赶上车出去干活了,有时俨然二掌柜似的对长短工们吆五喝六的。原先大坎儿一家吃饭时石头从不上桌,无论翠儿娘做的饭菜好还是孬,全是等大坎儿吃饱喝足后再由石头用大海碗连菜带饭扒拉一碗,蹲在牲口棚边儿呼噜呼噜地一口气儿吃完,放回碗时在灶台上得啥拿啥再满满地塞上一嘴。记不得是哪天的傍晚,翠儿娘给大坎儿整了俩下酒菜,摆好酒壶酒盅和碗筷儿,大坎儿不经意地招呼了正要进牲口棚的石头一句:“来,小子,陪爷们喝两盅。”

石头先是一愣,随后搓了搓手过来坐到大坎儿对面,爷俩也没再对话,一盅对一盅地喝了起来。从此以后,石头就天天上桌吃饭了,大坎儿也不再膈应石头那喂不饱的肚皮,除了酒和肉限量,其他的都敞开儿吃。翠儿娘每日里变着样儿地做些好吃食,把这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撑得膀阔腰圆的如同一坐敦实的铁塔,只可惜是一直往横里长,个头却蹿不起来,总是让长两岁的翠儿压着半头。

一晃翠儿也二十出了头,大姑娘家像母亲似的身材高挑,该鼓的地方全都鼓了起来,肉皮儿像揉透了的细白面油中带亮,油黑的辫子粗得都赶上了两三股井绳,只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爽朗性子没有丝毫地改变。在一个桌上吃饭少不得箸碰箸、碗嗑碗的,石头总是脸一红闷头躲闪,翠儿立马跟上一句,“躲啥?姐吃菜又不吃你”。赶上石头傍晚干完活一进院,翠儿就像刚好掐着点儿似地从里屋挑门帘出来冲着石头喊一句,“快把你那身儿脏皮儿扒了,姐顺手给你揉两把”。石头低着头“哎”上一声转身要进牲口棚换衣服,翠儿就会紧走两步一把扽住石头脖领子,“就在这儿脱,怕姐看咋地,你那几根小肋巴骨都是姐摸着长出来的。”

石头的变化翠儿娘都看在了心里,晚上脱了衣裳躺在炕上,像往常一样和大坎儿唠上两句:“哎,先别睡,我说呀,眼瞅着石头大了,该踅摸着给他选哪家个闺女了,头些天儿给他洗衣裳时,裤档里尽是些粘粘糊糊的男人腥臊东西。”

大坎儿打着呼噜嘟囔着回了句:“瞎操个啥心,有工夫先给你闺女多操点心吧。”

大坎儿这一提翠儿娘来了精神,“就是为咱这闺女呀,你没看出来吗?石头一瞅翠儿就脸红。”

“他敢?”大坎儿“噌”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媳妇身上的被子冲着光遛遛躺着翠儿娘吼了起来:“咱翠儿是金枝儿玉叶儿,他一个赖蛤蟆似的穷小子敢踅摸咱闺女?!看我不撕吧了他。”

翠儿娘一边急忙拉过被子裹严实自己一边愤愤地说:“急,急,一说就急。我不就是随口说说吗,我是翠儿亲妈,能让咱闺女受啥委屈?”

“随口也不中,我的心头肉不能让狗叼了去。”

“心头肉也不能养活一辈子,眼看着翠儿都二十三了。”翠儿娘又嘟囔着说。

“二十三就二十三,没合适的我就养活着,守着我宝贝闺女挺好。”大坎儿说完狠狠地躺下扭过身子给了翠儿娘个后背。

翠儿娘没有睡意,从被窝里伸出脚踢了踢大坎儿的屁股又接着唠:“哎,你说石头是真的没爹没妈?就算没爹妈也总该有个兄弟姐妹、叔叔婶子啥的吧,这孩子真把咱这儿当自个家了,怎么也不想个家?”

“哎呀,你操个啥咸淡子心呀,那小子就是咱家养的个牲口,我给他吃给他喝,他给咱好好拉套干活就中啦,管他家不家的。”大坎儿没好气儿地跟了句。

“那咱也得知根知底儿,不缺胳肢不缺脚儿挺机灵地个小小子儿,咋就没个家呢?我总捉摸着该不是没准儿在老家里犯过啥事儿躲出来了吧,别把咱闺女给牵扯上。”

“越唠越没谱了”大坎儿又“噌”地坐起来,“他这傻小子就是个拉套干活的,知底不知底的也蹦跶不到哪儿去。再说了,他跟咱闺女有啥关系?你要这么说,我明天就让这小子滚蛋。”

“又急,又急,吃枪药了咋地?没法唠了,去,一边儿旯睡去,别挨着我。”翠儿娘扭身子把丈夫的被子也卷了过去。大坎儿抻了把被子角没抻动,知道今晚得罪了媳妇也没啥好果子吃,只得“唉”的声拽过炕头的夹衣盖在身上倒头睡下了。

石头的确没把自己当外人。眼下通达货栈的业务他已经担起了一多半儿,货栈以为日本兵营日常采买和清运垃圾等还有承揽车站派来的零担碎纸敲的杂活为主,进出日本兵营和车站上下打点应承全靠石头一个人,大坎儿倒成了带壮工干活的工头和驾着他那最喜爱大青骡子的车把式。日本兵营的账是一把一清,车站的活则是一个月一结,每天从外面带回活后,石头就一一交待给跟在身边的翠儿:

“一会儿去趟城西粪场叫辆车,明个一早六点我在日本兵营门口等,一定要准时到,日本人叫真儿。日本子一车给咱十个大子儿,粪场头年订的是一车给俩大子儿,记下一车咱挣十二个子儿。”

“明个上午十点到站上拉车货送到田庄子,十个大子儿。记得叫张三儿和李老黑跟着,物件儿怕碰,他俩心细。”

“记着从城里买回两块油苫布,过几天站上有批货,怕雨淋。”好记性的翠儿像是石头身边忠实的跟班用脑子一一认真记下,等到士臻过来时再将一个来礼拜挣下的钱和佘过的账回忆给他做上账。

每到晚饭时,与大坎儿对坐在桌边的石头则开始给翠儿娘下达任务:

“婶儿,明个包六个饼子,站上出仨工。”栈上管壮工的午饭,一般是一个工俩大饼子。

“婶儿,明个晌午买回俩油炸糕中不?我下午去日本兵营时带上,小日本子炊事班的细川央求我给买个解馋,要用军票换我没要,他们的军票咱当不了钱。”

对眼前这个一天天成熟起来的石头,大坎儿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可近几天来石头的一个异常变化让他有点儿不快,这小子竟忽然爱打扮了。平日里石头身上穿的全是翠儿娘用大坎儿穿不了的旧衣裳改的,天儿热了穿件坎肩儿、天儿凉了穿身夹袄夹裤,数九寒冬就是一身旧棉袄棉裤。石头干活多费衣裳,翠儿娘就尽量地挑着颜色相近的旧布头缝缝补补,年道长了衣服上大补丁摞小补丁的,不过有翠儿给常换洗着,衣裳破旧但干净利索,石头从没有挑剔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平民百姓家过的都是清贫日子,穿件补丁衣裳也不丢啥人,连翠儿身上的衣裳都要补上几块儿。又到了月头,车站账房给货栈结过账,大坎儿立马招呼石头去给车站李大人送份子钱。李源吉从没赚过份子多少,但提出只要银元。石头接过大坎儿包着四块大洋的布包,并没有像往常似的急冲冲出去,而是凑到在堂屋灶台上忙活的翠儿娘身边低声说:“婶儿,有件不带补丁的衣裳没?”

“啥?”翠儿娘一时没醒过味来:“啥衣裳?”

“补丁少点的就中,要不站上的人瞅着笑话。”石头低下头嚅嗫着说。

“啊?噢,中,中。”翠儿娘赶忙起身进屋,翻弄炕柜找出了件深蓝色夹衣,出屋递给了石头:“正想给你改改呢,你叔穿了两水就瘦了,压箱底儿一直没拿出来过,你穿上试试。”矮个头的石头红着脸儿穿上肥大的夹衣,翠儿娘边把过长袖子缅上去咂摸着说:“袖子长点儿,前襟儿也肥了点儿,还凑合,先穿着出去吧,回来婶儿给你再改改。”石头“嗯”了声就出了门。

石头是车站上的熟人,刚到车站旁门口,看门的路警就冲着石头打起哈哈来:“哎哟嗬,石老板来啦,这身衣裳真够晃眼的,当大老板就是阔气呀,赶明也给咱做身新的呗。”

石头笑笑没吱声,两手不自觉地偷偷扽了扽缅着的袖口,快步走到车站西侧小套院,一年多前李源吉把“总工室”的牌子挂到站长小套院里。石头走进大套院挂着“总工室”牌子的屋门前,熟练地掀起门帘敲敲门叫了声:“李大人。”

身着一套笔挺的藏青色西服的李源吉正端坐在桌前看书,眼没离开书说了句:“进来。”

石头进屋,像往常一样把装着银圆的小布包轻轻地放在桌角,给李源吉鞠了个躬转身要走,李源吉抬起眼忽然说了句:“期沟尤若哇,勾勾依?”

石头一愣,他听出应该是日语“近来生意还好吧”的意思,回头马上用日语回了句:“阿里嘎斗,库扎依马斯”,就是还可以的意思。说完后他立马感觉不对,李源吉怎么知道我会日本话呢?

李源吉听后站了起来,说了句“吆西”,就接着滴了嘟噜地说起了一大堆日语,李源吉刚停顿下来,石头赶紧接过话说:“李大人,您还是说中国话吧,我就会一点日本话,您说多了我就听不明白了。”

李源吉笑了笑,改回用中文说:“噢,好,坐吧。”

石头犹豫着坐到李源吉对面的椅子上,拘谨地不知该说点啥。李源吉也坐回椅子上,像是没有感觉到石头存在似的,躬下身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精致木盒,然后从盒里拿出一支半尺多长、半寸来粗的棕红色油纸棍,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把油纸棍两头切掉,再用右手从桌上放着的一盒洋火中抽出一根火柴“噗”点燃,左手拿着油纸棍在火上来回转动,油纸棍头慢慢红了起来,一股浓烈的烟草香气随之升腾起来。李的右手晃了晃熄灭火柴,左手夹起油纸棍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两口,又缓缓地将烟雾吐出,满足地闭着眼享受过好一会儿才对着石头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石头很认真地回答:“是大烟膏吧。”

“呵呵,是雪茄,正宗的古巴雪茄。”李源吉并没有关注石头是否理解,马上接着问道:“你的日语是跟谁学的?”

“俺在老家的时候跟日本老师学的。”

“日本老师?你老家在哪儿?”李源吉警觉地问。

“山东。”

“山东什么地方?”李源吉紧紧地追问。

“潍坊,王郑庄。”石头心里有些不安地回答。

“那个地方怎么会有日本人?”李源吉死死地盯着石头的眼睛继续追问。

“俺们村边有个寺院,里边住着个日本和尚,能掐会算,还能给人瞧病,香火旺得很。日本和尚常来村里化缘,有时候还帮村里人写状子啥的,歇着时就教俺们小孩子们几句日本话。俺娘信佛,寺里做佛事的时候就去寺里做个饭干些零活,俺跟着俺娘常去寺里,白净和尚没事儿就教俺说几句日本话。”石头一字一句地低声说。

“白净和尚?那和尚叫白净和尚?”李源吉不解地问。

“不,不,那个日本和尚好像叫净道,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看书的时候还戴着个金丝镜,村里的人就都叫他白净和尚。”

“噢,白净和尚,有意思。”李源吉把头靠在椅背上轻叹了口气,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潍坊,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呀。”

石头接着的话音儿问:“李大人,你去过俺们那地方?”

“噢,不,没有。山东半岛好啊。”李源吉似乎没有感觉到石头的存在,自言自语地在追忆着什么。

石头讨好地继续说:“白净和尚好像有不少日本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石头话还没完李源吉猛地抬起头打断他。

“俺常去寺里玩,隔长不短儿地就见到来些人找白净和尚,嘀嘀咕咕地全是些日本话。”

“噢。好,不谈这事。”李源吉停了一下然后又问:“那你怎么到滦州来的?”

“村里闹饥荒,爹娘死了,俺跟着乡亲们一路扒火车闯关东,到滦州给抓住扔下来了。”石头边说边低下头用手搓着衣角。

“爹娘死了?”李源吉死死地盯了会儿石头的脸,突然话峰一转:“听说你常去日本兵营?”

石头抬起头不解地回答:“嗯哪,有活就去。”

“一个月能去几回?”

“四五趟吧。”

“哦,那你一定认识不少小鬼子啰?”听到李源吉把日本人也称作人们偷偷叫的“小鬼子”,让石头有些吃惊。

“把门站岗的都认识俺,能叫上名儿的有六七个吧,有做饭的石原、细川,管内务的藤田少佐。”

“看样子兵营的小鬼子对你还不错。”

石头乐了乐说:“还中吧,咱干活不偷懒儿,人家日本人给钱也麻利,从不欠账。”

“日本人占着胶东,又染指东北,这是民族仇恨呀,你难道就不恨他们吗?”李源吉又盯着石头问。

“咱个老百姓就是卖力气干活,人家有活又给钱,咱恨人家干啥?再说了,马瘦被人骑,人瘦被人欺。咱自个没本事,让人家欺负也活该。”一唠起嗑,石头放松了许多,话也收不住,“小日本子也是人,石原比俺才大一岁,他弟弟比俺小一岁,他们兄弟俩都上过中学。石原会的中国字比俺还多,没事还经常给咱讲梁山好汉的故事。可是石原一看到窝窝囊囊的中国人就膈应,就想踢两脚。说实话,咱见着这帮子窝囊废也想踹几脚。中国人实在是太没骨气了。”

“呵呵,说得有些道理。六百多年来,中国一个泱泱大国一直被蒙古、满清等外族人骚扰、欺负着。其实中国人不是没本事,而是没有形成合力。一个人是头牛,是头蛮牛,但聚起来反倒成了一群羊,一群毫无抵抗能力任人宰割的绵羊。中国需要一个领袖,一个懂科学有远见的领袖,一个能够号召起民众聚合成一统大中华的领袖。你看眼前的大日本帝国,下至黄髫小儿、上至耄耋老者,全民无不高喊着天皇万岁,中国有谁能担当起万岁的称号呢!”李源吉说到激动处,又狠狠地吸了口雪茄。

石头呆呆地看着李源吉涨得微红的脸,显然是没有听懂多少。李源吉似乎有些失望,平静了一下又说:“读过书吗?”

“没读过,就是白净和尚教过俺些字,教日本话也教写中国字。”

“噢?会写日文吗?”李源吉很认真地问。

“只会说不会写,日本字和中国字都差不离儿,中国字俺都不认得俩仨,日本字勾勾圈圈儿的就更不认得了。”话一多,石头也胆子大了不少。

“噢,来,给我写几个字。”李源吉从西服坎肩兜里取出了一杆金色的钢笔递给石头,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一叠信纸。石头毫不客气地接过钢笔,熟练地拧开笔帽,爬在桌上就准备写,思索了一下又抬起头:“那我写啥?”

“呵呵”李源吉乐了乐说:“就写你的名字吧。”

石头埋下头在纸中央歪歪扭扭地竖着写了三个字“石山海”。

“噢?你叫石山海?”李源吉有些惊奇地问。

“嗯呐,这是俺大名。”

“很气派嘛,是你父亲给你起的?”

“俺爹大字不识。也是白净和尚给起的,俺们村的孩子都找白净和尚起名。听娘说,在俺百天儿的时候俺娘抱着俺让白净和尚给起的名,说是长大以后身子骨像山一样高大,人性像海一样宽阔。”

“噢,不错。以前怎么没人叫过你这个名字?”

“都叫俺小名,连兵营的小日本子都叫俺依西。”

“那你这第些年就没做过户口登记?”李源吉加重了语气问。

“大清国时登记过户口,后来就没人管过。俺就是个扛活的,有没有户口不打紧,有口饭吃就中。”

“你钢笔用的很熟练嘛,以前练过?”李源吉又在追问。

“嗯,俺在老家时白净和尚都是用钢笔教俺写字的。”

李源吉接过钢笔随手在纸上写下一段潦草的日文:“井の中のかわず大海を知らず”,就是井底之蛙的意思。回头看了眼石头,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就把纸抓在手里揉成团儿扔到了桌边的纸纸篓里,然后很轻松地说:“好,石山海先生,我以后就正式称呼你的大名。你是我很喜欢的年轻人,你会很有出息。以后常过来,我会教你些知识的。没有知识的人就是个聋子、瞎子,中国人就是因为文盲太多了才受人欺负。”说着李源吉向石头伸出了手。

石头知道这是要和他握手,双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不敢伸出来,李源吉没有在意,又把手放在了石头敦实的肩上拍了拍说:“好,你回去吧。我们两个交朋友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和兵营里的日本人说,我说的话一定要记住。生意上我会照顾你的。”

石头对李源吉如此友好的举动完全没有准备,只有激动地边搓着手边“哎,哎”地点头。李源吉向屋门口看了一眼,显出有送客的意思,石头还在不知趣地搓着手。李源吉从放在桌上的四块银元里取过一块递到石头眼前说:“拿着,回去买双新鞋。”

石头不知该不该接,两手反复地扽着袖口。李源吉用近乎命令地口吻说:“拿着吧,以后还要你帮我办些事。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些事处理。”

石头赶紧接过银元,忙不迭地说:“哎,有事您就招呼俺。”

攥着银元从总工室退了出来,转身紧走了几步出了后院才深深地喘了口长气,忽觉得头顶发凉,用手一摸脑门儿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低头再一看,发现自己左脚的黑布鞋上有个破洞,乌黑丑陋的大脚指已经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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