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是每天都有,她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热乎饭。
有次三天没找到活,她只能趁着天黑,去菜市场附近捡些烂菜叶子。
即便如此,春花出身大户人家的体面还在,每天出门前,她都仔细地盘起头发,穿上从家里带来的长裙。
可她很快发现,越是矜持自傲,越是难以生存下去。
于是,她剪短头发,扯了一身最便宜的棉麻衣服,穿着破旧的布鞋,把裤脚高高挽起,给人展示她被晒黑的皮肤和手上的老茧。
再后来,附近一家酒楼老板,见她吃苦耐劳,招她做帮厨,还同意她住在店后的杂物间。
酒楼是正宗的北方菜系,很受当地人喜欢,春花做的一手南方好菜,没有施展之地。
直到某日做甜品的师傅临时告假,春花做了几道苏市传统糕点。
和北方的酥不同,她做的糕点多了几分糯,倒是出乎意料地受欢迎。
那时春花工资很低,每月寄回家乡的钱远不够锦兰孩子的医疗费,于是她在心里定下目标,要在京市开一家糕点店。
说干就干,工资低她便每天打几份工,天没亮送牛奶送报纸,深夜做些手工活。
一年下来总算有了些积蓄,她辞掉酒楼的工作,买了辆自行车,前面挂个牌子,后面放上箱子,便是一家流动的店面。
她每天走街串巷地吆喝,只要有人买,便半卖半送,赚个口碑。
好在付出没有白费,不到两年,她在原先的劳务市场旁开了一家小店,叫苏市糕点坊。
春花的店开到第四家时,遇到了第二任老公,那年她35岁。
彼时春花已经可以毫不心疼买下从京市到苏市的全程票。
她时隔6年回到苏市,只是一切物是人非,锦兰早已不知所踪。
春花在苏市待了几个月,没找到锦兰的消息,却遇上一个男人。
他是春花和锦兰的老乡,叫李怀瑾。
那时衣锦还乡的春花,高价买下锦兰之前租住的房子,简单收拾后便住下了。
“有钱有势即相识,无财无势同路人”,这时的春花不是过去身无分文受尽屈辱之人,而是村里最富有的商人。
多年前与她断绝关系的家人主动求和,回忆着春花早已忘记的温馨场面。
已经二婚的前夫登门道歉,诉说着旧日恩情。
连曾对她动手的儿子都跪在面前,痛哭流涕。
春花没有丝毫动摇,她每日得不到清净,只觉烦不胜烦。
正在这时,李怀瑾出现了。
他以春花旧友的身份,装出社会混混的姿态,召集了一帮朋友,赶走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
春花从他口中得知,李怀瑾在附近的皮革厂上班,和春花一样离异,只是没有孩子。
听说她回乡是为了寻找锦兰,李怀瑾很是热情,自己跑东跑西询问不说,还托了很多关系打听锦兰的下落,平日里对她更是关怀体贴。
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从未被人真心对待过的春花,动心了。
当李怀瑾握着她的手,说想跟她一起去京市打拼,想要照顾她一辈子时,春花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到京市后,两人的确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李怀瑾风雨无阻陪她跑业务,每天早送晚接,家里更是从不让她操心,所有家务全包,春花连碗都没有洗过一次。
到后来,生意能上手后,店里最累的活都是他在干。
那时也有人说他另有所图,李怀瑾从不辩解,只是不过问店里的流水,所有收入上交。
倒是春花觉得亏欠,把最赚钱的店转到他的名下。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为了目标蛰伏,也有人为了钱财隐忍。
两人结婚的第8年,李怀瑾带走了大部分店和所有存款离开了,春花找到他时,他正和一个年轻女人住在新买的房子里。
春花看着女人大着肚子躲在自己老公身后,转头离开。
那个年代,出轨的人没有受到悱恻,倒是接连被抛弃的女人,时刻遭受着非议。
事业和爱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春花卖掉京市仅剩的一间店铺,回到苏市,从头开始。
我问春花,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轻易放弃。
春花说,李怀瑾的计谋比她想得更久,从一开始便是冲着钱去的,转走的每一个店每一笔钱,都有合法的手续。
而那个女人的脸,她在苏市便见过了,那时李怀瑾介绍称他们只是同事。
所以在京市再次见到女人时,春花便明白了,李怀瑾从未爱过她。
“他愿意花8年时间骗我,也算下了血本了。其实我也不算吃亏,他那时候长得是真帅!”
春花这么说时,眨眨眼大笑着,看不出丝毫难过。
可是她在那之后就再没去过京市,甚至听到京市两字便转身离开。
我想她一定无法释怀,只是时间在往前走,她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