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日,巳时,清河郡王宇文惠至兴庆宫;午后,河东郡王陈国光携子陈正道至越王府,贵妃同在,陈正道带一人进入越王府,经查,此人乃是越王于青云驿所遇,后于通化坊摆字摊谋生,经陈正道引荐,现为越王府教书师傅。四月十七日,南阳郡王刘谨言往皇后立政殿,于殿内传来争吵,离开后,刘谨言神色愠怒。执金吾四月十八日呈。”
延英殿内,王治席地而坐,斜躺在平台的扶手上,任谁也想不出,君临天下,仪态无比庄重的九五之尊,会有这般模样,此时,除却马童观站立一旁,连同秦中行皆不在身边,空旷的殿宇只有主仆二人,大殿太过深邃,门外的太阳到不了二人的脚下,殿中的烛火已全部熄灭,照王治的意思,不可浪费。
马童观将手中的奏折快速的读完,便如同雕塑般站立,岿然不动。
“咳!咳!咳咳咳……”
王治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清楚自己患得是不治之症。等死,是无奈之举;何时死,是不明之理;不想死,是人之本能;晚些死,是求之不得。尚药局的两位御医是拼了命的在想法子,只为王治多续些日子。
但凭王治咳得快要晕过去了,马童观却如死人般无动于衷,依旧站立一旁,王治给他的命令,只有一条,传递接收执金吾消息,其余,一律不管,是一律不管。
同年进宫的力士,亲眼见证了他的神秘消失,又无法理解他几年后的横空出世。年仅二十三岁,从三品内侍少监,让人怀疑他当年到底有没有净身,他到底是何身份?
咳嗽声慢慢停了下来,王治终于消停了一会。
“继续盯着。”
“是。”
马童观从偏殿离去,王治踉跄的走向了正门。
午时。
门下省政事堂。
崔弘仁【兵部尚书】背着手,拿着一本折子,在堂下来回踱步。
午食刚过,众僚属靠在椅子上,瞌睡的已是眼冒金星了,但见的尚书在堂,众人也是不敢更加的放肆,努力保持着正襟危坐。
主事在一旁不停地眨眼,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见眼皮不听使唤,狠下心来,朝自己大腿就是一掐。
“嘶……哦……”
疼的主事只咬牙,崔弘仁一愣,大声说道:“怎么了!?”
崔尚书一声,将堂内众人全部唤醒,众人一脸懵,未发觉发生了什么。
“无事,无事。”主事一脸正经的说道。
崔弘仁转过头来,瞅了瞅门外,喃喃道:“郡王怎么还不回来。”
“咳,吭吭。”王承嗣走了进来。
崔弘仁立马迎了上去,行礼道:“郡王。”
王承嗣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出恭时间有点长,让你久等了。”
“卑职不敢,郡王,这是凉州传来的呈奏。”崔弘仁将手中折子递给了王承嗣。
“沙洲郡……北地县……盗匪猖獗……袭扰牧人……”王承嗣喃喃的读道。
“折冲府派人过去了?”
“是。”
王承嗣将折子合上,自言自语道:“这群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崔弘仁站立一旁,王承嗣将手一背,手中轻抖着折子,在堂内开始踱步,主事见状,又瞌睡起来,不时地揉一揉眼睛。
“哎,这个张议潮是什么人,不是牧民?”
“大人明鉴,据折冲府以及凉州所言,这个人是北地县宁远村的一个村民。当时在牧场帮人放牧。”
“这折子上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一人拿下了八名马匪?嗯?”
“额,沙洲地处边境,这些边民甚是彪悍,都护府不也经常在这些地方募兵嘛!再者,这牧场有马匹,想来也是骑马对抗的吧。”崔弘仁笑道。
王承嗣指了指崔弘仁,说道:“对对,这才是问题之所在,一个未经训练的村民,就算能够骑马对砍,那也是不得了的事。这件事要让皇上知道。”
王承嗣内心有些激动,拉着崔弘仁的胳膊便朝堂外走去。
“活捉嘛!?一个人活捉了八名骑兵。”王治手中拿着折子,摇着头笑道。
王崔二人站立下边,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何看法。
“二位爱卿,你们有何看法。”
崔弘仁余光扫了一眼王承嗣,王承嗣不动声色,崔弘仁开口道:“臣认为……”
尚书将他刚才的一番见解又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遍。
“皇叔,您的意见呢。”
“臣无异议,臣觉得,如果此人真有这般勇武,让他放牧倒是有些屈才了,不如,让他去朔方镇,殷总管那里去,也好为朝廷效力嘛。”
“好,就依皇叔意思,下去后与中书省将此事办妥,此事无需再议。”
二人离去,王治看着手中的折子,不禁笑了起来,喃喃道:“舅舅啊舅舅……”
过了延英门。王承嗣走的起劲,崔弘仁有些跟不上,一步三小跑的跟在后面。虽说崔尚书比王承嗣小了个四岁,但体能却是不如人家。
“郡王,是有何急事吗。”崔弘仁有些气喘道。
“刚才京兆府来人,说永宁坊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得回去看看。”王承嗣并未放慢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