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一行向西而行已是第五日。
如果说前两日桥秉还能睡个好觉的话,这两天完全可以说是夜不能寐。
就跟张骞描述的,担心叛军随时会杀入关中的心情一般。
桥秉也担心匈奴会随时杀出,将他们一行人一网打尽。
这种心情随着越往西北深入越发沉重。
昨夜的时候,桥秉就曾盯着探路回来的但起,盯得他脑门冒冷汗,他生怕又惹到这位卫尉丞,但最后桥秉还是没有开口让但起去制造恐慌。
原因无他,水确确实实是不够用了,最明显的就是食物的变化。
煮出来的粥越来越稠,甚至于今天午间休憩拿出来的隔夜粥已经干成了一坨,还有吃粥差点被噎住的。
桥秉也是奇了怪,这一路上还真就没有遇到过正经的河流湖泊,甚至连高岭树林也没看见过。
现在队伍里除了粥饭,几乎是滴水不沾。
退又不能退,进又不敢进。
桥秉被夹在这两大忧虑之间,总是唉声叹气,远远看去暮气沉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使君张骞见桥秉这般颓丧,对他也是十分关切,但他只是告诉张骞,自己只是思乡情切,并无大碍。
这两天张骞倒也想向桥秉再请教些辨路识途的方式,但桥秉那副哀怨的模样,他也不好叨扰。
不过即便如此,桥秉还是教了他一个听上去没什么用的认路法子。
若是有飞鸟盘旋在空中,说明那附近有野兽的尸骸。
若是有一大群出现,说明那附近一定有水源和树木供禽群栖息。
说是认路其实更像是找标识。
可在这茫茫戈壁中,鸟兽竟绝,上哪去找?
嗯?远方那一片黑乎乎的是什么?
哦,原来是一群飞鸟。
张骞在马背上愣了一会儿,揉了揉双目,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于是他兴奋地呼喊:“有飞鸟!有飞鸟啊!”
只是张骞的嗓音非常沙哑,听上去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喝水一样。
事实上的确如此,今日已过大半,而张骞还没喝过一口水,整个队伍里剩余的水量不足十袋,而且马匹的饮水也算在内,减去之后可供人饮用的不足五袋。
这可是百余口人的共同饮水。
只怕若是再没找到水源,不出两日使团就得困死在这戈壁之上。
一听到使君如此呼喊,队伍中的其他人都有些不解,飞鸟是何意思?
只有桥秉立刻反应过来,望向远处,烈日灼目,他便用手遮敝在额眉处。
确实如张骞所言,一片乌黑轻掠过远方,而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这就是说?
前方有水源可供如此之多的飞鸟饮用。
有树木可供如此之多的飞鸟栖息。
前方是水草丰美的绿洲。
终于!
日思夜想的地方,未来的武威郡,塞上江南。
桥秉感觉自己好像是望梅止渴故事里的曹军士兵,已经渴得找不着北,突然听见曹老板大笑一声道:
“诸位将士,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
旋即,桥秉心潮澎湃。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了吞发痛的喉咙。
用同样沙哑的嗓音喊道:
“诸位同僚,前有绿洲,大湖泊,可以解渴!”
使团中的众人听后,欢呼雀跃,皆神采奕然,脚步加快。
复行了一刻钟,一片湖泊印入众人眼帘。
远处但起手下的几名斥候驾马归来,满脸喜色。
他们拿出满满五个整袋清凉水袋,向使君报告,前方三里处有绿洲,洲中有大湖泊,水清澈可直饮。
“果然如使君所言,河西道前半程还真有绿洲!”
其实桥秉也有些怀疑,若自己看见的是虚景,前方是海市蜃楼,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好在三名斥候回禀,且他们每人身上都带了装满的水袋,才让桥秉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不过怎么只有你们三人,但起和另外一名斥候在何处?”桥秉问道。
“卫尉公,伍长和四两哥都在前面的绿洲里呢,他们说要留下找一找食物和可以休憩的地方,所以就让我们三人回来禀报了。”
这两人,就是想在那里摸鱼偷闲吧。
桥秉以自己对但起的了解,对这家伙的不归直接定性为偷懒,一点面子也不给。
……
与此同时,在绿洲一处林中。
一根箭矢划破沉寂射中但起背部。
不过他有铁甲保护,箭矢没有没入肉中。
但起还想挣扎,后方却向他挥来一刀……
……
张骞接过三位斥候手中的水袋,自己浅饮了一口,递给了一旁的卫尉,然后把剩下的四个水袋,分发了下去,并吩咐甘父,把剩余的水都分发下去,不用给马留水。
桥秉接过水袋,当然没有一口气饮完,也只是稍微润了润口,就把水袋还给了张骞。
众人将剩余的水瓜分饮尽后,甘父再次把水袋收集起来,空出的水袋一会又可以打满水。
一刻钟之后。
一行百余人终于到达了一片茂绿的草地,远处还有树林。
不过众人最想看到的还是湖泊。
斥候三人于是为使团带路到湖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