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程起,张骞一行已行路五日。
这五日,一行人几乎是日夜兼程。
连行路队伍都是宵衣旰食,更莫说斥候队伍,平旦就得起来探路,每天至多只能歇息两个半时辰。
然而作为斥候伍长的但起却毫无怨言,甚至给人感觉比平常更有干劲。
身为但起上司的桥秉感触颇深。
想当初这小子可是连值个夜都不愿,可在这五日里,就不光值夜,连带作斥候在外探查的时间加起来,能有整整两日时长。
还有之前对他这个上司,老是指东打西,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总是喜欢跟桥秉对着干。
自从昏迷醒来后,不仅去值夜探查自觉了,连对桥秉的态度也恭顺了许多。
感觉就像这人的反骨被谁给拍进去了似的。
不过桥卫尉倒是乐其成见。
这五日里,不管是探前还是断后的斥候,都没有发现匈奴的迹象。
使团众人心有余悸,若不是当时果断,此时怕已经被匈奴所擒,断不会有现在这般安逸的形势。
在接连五日都相对安全的情形下,使团众人认为已经摆脱匈奴,使君张骞也决定暂缓行路。
而今日,使团将要抵达截断河西和陇西的大河,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黄河。
在这西汉时期,黄河被叫做大河或者中国河,其他的河流被称为水。
河水滔天,犹如噬人猛兽,这就是大河带给众人的阴影。
而古人又是怎么渡过这凶狠的河呢?
桥秉想到了韩信木罂渡河。
相传汉初扫清天下之际,魏豹叛汉,高祖命韩信击之,魏豹仗着大河天险根本不把韩信放在眼里,没想到韩信木罂渡河,直取安邑,活捉魏豹,平息叛乱。
用木棍把陶罐夹起来,绑成一体,用后世的话讲,陶罐的浮力大,和木棍做成筏,增大了整个筏的排水量。
于是韩信可以在短时间内用这种简易但负载大的装置,将军队运送过河,奇袭安邑。
只不过这安全性,却无人可以保障。
眼下使团已经摆脱匈奴,倒是不着急渡河,所以安全应当是首位。
回想起来,使团渡来到河西时便是在渡口乘坐的官船。
如今他们临时改道回程,再回渡口没了官船又该如何渡河?
一想到这,桥秉就感觉腰腹像是隐隐作痛。
这几日即使忙于行路,桥秉却也总是向太医黄素询问该如何调理肾风。
太医也不厌其烦,传授了桥秉不少方法。
“卫尉丞,肾者,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华在发,充在骨,为阴中之太阴。”
“肾虚便是阴虚,要注意阴阳调和,尤其是在冬天,冬闭藏,要早睡晚起,而肾主冬,也是少阴、足太阳的主治时节,要用辛物润燥通幽,吃苦物增强,吃咸物就会减弱。”
人家这番话,可是说明把真东西传授给你了。
太医对于桥秉这种从善如流的患者感官颇好,也愿意教他一些本应是王公秘方的汤药方子。
这些东西,自己哪天悄悄记录下来,回去慢慢观摩印证。
......
晡时,但起所领的探前斥候加急回报。
“使君,前方三里余,就是我们来时的青石津渡口,只要过了河,就进入了陇西郡内,再也不用担心匈奴的追兵了。”
斥候所言,令使团众人欢欣鼓舞。
“伍长,那渡口可有渡船?”
但起闻言,没作是否,只道:“留了一人,在找。”
张骞似乎早有所料,皱眉叹道:“若是一直无船可渡,只能干等过船了,也不知会等到何时?”
众人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刚才的鼓舞之氛也渐渐烟消云散。
最后,张骞与众人商讨,还是决定先去往渡口,说不定就碰到有船可渡。
......
青石津,如其名,河岸边青色乱石散落成滩。
此渡,河宽百余丈,河况相较平缓,的确适合摆渡。
张骞等使团至此,便听见渡边有争执声传来。
“什么情况?”
但起探前望去,随即哑然失笑,道:
“使君,留下的斥候找到了渡船,可就不知是何原因,与船夫争执了起来。”
张骞闻言,立刻驾马前往,生怕那斥候不会言语,把船夫给激走了。
石滩处,斥候牵着马正与船夫拉扯。
“老伯,我们也算是官府的人,帮个忙渡一下怎么了?”
“我老翁不欠你们官府,为甚非帮不可?且说要渡百余人,也得来回数十趟,怕是要累死老翁,还得加上马匹......”
斥候见老船夫如此顽固,遂转身去取鞍上佩剑,欲拔剑相逼。
刚下马的张骞见状奋身赴前,一把按住斥候抽剑的手,呵道:
“你莫还想暴起杀人!?给我收回去!”
老伯见此阵仗,吓得连退几步,坐倒在地,险些被滩上的乱石扎伤。
张骞即刻松开斥候,前去将船夫搀扶起,还边问是否受伤。
船夫被扶起后,却甩开张骞搀扶,摆手置气道:
“不渡了,说甚都不渡!”
后面使团众人正赶往,带头的桥秉牵着马,想知道这边谈的如何了。
结果这老伯,直接就是一句不渡了,使君心中懊悔不该让斥候办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