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今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时,他只是新生。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对朱丽妍道:“恭喜公子恭喜公子,是男孩!”
朱丽妍沉下脸,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产婆吓得发抖。
朱丽妍虽然说着狠话,但还是走了过去。
新生的孩子真是丑得惊人,但也脆弱得惊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
朱丽妍猛地背过身子,看不下去了。
那个人的孩子。
等内室一切安顿好后,朱丽妍走了进去。
赵姬闭着眼,躺在床上。朱丽妍负着手在床边看她。
她睁开眼。
两人就这么对视。
末了,赵姬突然沙哑地说:“为孩子起个名字吧。”
朱丽妍一愣。
“本来是想让他父亲起的,但他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你最有资格。”
朱丽妍低低地笑了出来,“真是荣幸。就叫政儿吧,单名一个‘政’字。”
她的眼眸里,光华流转。
“嬴政。”
援军还未至,赵王无暇再去管赵姬,赵姬带着孩子住在平原君府,倒也安稳。
有吕不韦留下的粮食撑着,朱丽妍散尽家财,救助邯郸百姓。
秦军攻势不减,如果援军再不来,城就要破了。
赵王气急,要上城头督战,吓得一群公卿大夫白了脸。
如果这时候赵王再出何差池,赵国那就真的要完了。
“让臣代大王去。”朱丽妍跪在大殿上,目光炯亮。
赵王跌坐在王座上,扶着额,虚弱道:“这样也好。”
攀上城头,南风沉闷,可血腥气仍是扑面。满身风尘的老将廉颇,沉重地对朱丽妍说:“上了城头,就要有死的准备。”
朱丽妍点点头。
一将一相,立于城门之上,一老一少,竟沾染上同样的沧桑。
提长刀,跨骏马,廉颇虽老,但稳健依旧,带着精兵出击。朱丽妍站在城头,负手,目光深远。
那一战,杀秦军五校。
那一战,击退秦军三十里。
那一战,朱丽妍看到白刃青光,看到日月黯淡,看到血海翻腾,看到人命萧条。
从城头下来,捂住嘴,却不是为了忍住呕吐,而是为了忍住悲泣。
从没见到过那么多的死人,从没见到过那么惨烈的场面,从没见到过那么卑微却又厚重的生命。
那些没有名字的英雄们,守护了她的安全。
可是,即便是平原君督战,但邯郸还是越来越虚弱,秦军见援军久久不来,又恢复了士气,不断进攻。
朱丽妍的心越来越寒冷,楚国路远,尚可理解,可魏国近在咫尺,为何援军还不来?
难道这一次,她又是被舍弃的一方,他再一次选择了他的王?
心七上八下。
难过吗?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但是还是会难过。
直到那天破晓时分,地平线突然被尘嚣模糊。
马蹄声惊动四方。
南边,两路大军浩浩荡荡。
两面王旗迎风招展。一面上书“楚”字,一面上书“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