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志

这个世界，有道，有儒，还有墨家。 这个世界，有无为逍遥的道人，有读万卷书的儒生，也有行万里路的墨者。 道祖不死，儒圣不灭，墨子长生久视，杀人不眨眼，眼睛还不干…… 这都是传说。 …… 当儒分为八，墨离为三，道生生不息的千百年后， 有道人横空出世，有儒生惊才绝艳，有墨者，大声疾呼…… “贫道李逍遥，请大威赴死！” “学生李祖传，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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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当正午。

谷阳县，开元大街。

正值八月，正午的阳光将空气都灼烧的微微扭曲起来。人流愈发稀少，街道两侧的店铺却依旧门户大开，叫卖声此起彼伏，在此刻萎靡稀落的街道上，平添了一分凄厉。

“豆腐……新鲜豆腐贱价卖了啊……”一家挂着祖传豆腐招牌的铺门前，一名身穿灰色麻布衣衫的年轻妇女以手当扇，边往脸上扇着风，边大声叫卖，“只要一枚钱了啊……”

并没有人来。

少妇面露焦急之色，伸手撩开额上被汗水沾着的黑发，又以手作扇，边扇边喊，“一枚钱一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还是没有人来。

“这生意，是越来越难了……”女人扇着风，松了松麻布衣裳，“真热……”

太热了。她面前摊位上，还摆放着足足两叠豆腐，白花花的，渗着水，很润。

“实在不行，就只能油炸了，”女人拨弄着衣裳，终于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再给小李公子送两片去……”

她想着，扭头看向隔壁的店铺。

世风日下，生意难做。县城最繁华热闹的开元大街，多数店铺都开门迎客，卖力吆喝，只有豆腐铺隔壁的这家店铺，虽然也迟迟的开了门，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确切来说，是从一个月前开张到现在，基本都没有动静。

当然，还是有动静的。只不过每次有人好奇进去一趟，很快便又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女人也从最开始的陌生，好奇，甚至替他着急，到如今，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小李公子本来就不是生意人……”她想着，又叹了口气，却又忽然之间，满脸通红。

“就算这些豆腐不卖，酸了，臭了，我秦玉莲，也不会那样做！”她用力的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两大叠豆腐，咬着嘴唇，猛地转身朝铺内走去。

“豆腐西施！”门口传来喊声。

“啊……”女人的声音从店铺内传出，像是吓了一跳。

“来了来了……”她匆匆跑了出来，一见豆腐摊前的人，又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站在摊前的是一名身穿长衫的老男人。老男人长衫发皱泛白，补丁叠补丁，一张老脸干巴巴的，像是风干的豆皮。他抬头看了眼走近的女人，又低头凝视着那两叠豆腐，下巴上那一撮黑白相间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你这豆腐，只要一文钱一片了？”

“两片是吧？”秦玉莲已经走近，面无表情的说着，随手抓起两片豆腐搁在荷叶上，三下两下便包好了。

“对对，”长衫山羊胡连连点头，便排出两枚汗渍斑斑，不知道在手里握了多久的铜钱。

“拿好，”秦玉莲熟练的将两枚铜钱扫进钱篓，将手上的豆腐递了过去，却没能看到伸过来的手。

她不由一愣，抬眼一看，只见长衫山羊胡居然在看她，甚至还眨了眨眼。

“你还要不要？”秦玉莲当时就红了脸，声音尖利，将灼热的空气都震开了一道缝隙。

“啊……”山羊胡浑身一颤，明显被吓得不轻，慌忙伸手去揉眼睛。

“还不走？！”秦玉莲又羞又气，差点将手中的豆腐糊上去。

“走，走……”山羊胡又用力眨了眨眼，哆嗦着转身就走。 “哼！”秦玉莲冷哼，只觉厌恶。

这孔贤，也算是豆腐铺的常客了。只不过这老家伙从小就会读书，长大了，也就会读书，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是就会读书。

读书不是问题，就会读书就有问题了。

不说别的，那眼睛，不会干吗？

当然，孔贤只会读书这个事，秦玉莲并没有理由厌恶。毕竟，她那新婚七年的夫君，也是个只会读书的儒生。

她厌恶的是孔贤每次来买豆腐，都是趁着半价。明明这老小子早就来了，他就是不买，攥着两文钱转悠。每次看到豆腐都卖完了，他就一脸痛苦，看到没卖完，他就一脸兴奋。

当然，这还是能理解。毕竟就算半价，也不是孔贤能消费的，至少一半的时间，他都去别处转悠，半买半捡，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然而，自从一个月前，豆腐铺隔壁新开了这家眼药铺，这厮就像是见着粪坑的苍蝇，天天都在这附近转悠。

可惜，孔贤这次失算了。他足足等了一个月，眼药铺一点表示都没有。

“想治眼？没钱你治什么眼！”秦玉莲心中烦躁，很不满的想着，“迟早瞎了你！”

“我的豆腐……”孔贤的声音去而复返。很明显，他方才被吓到了，现在又回来了。

此刻他低着头，畏缩却又坚定的伸出手，一把便抓住了摊位上的豆腐，嘴里喃喃自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看不清……”

“你这豆腐，如何作价？”

秦玉莲还没来得及分辨孔贤话里的真假，侧方便有声音传来。她扭头看去，只见又是一名儒生模样的男子手摇折扇，一步三晃走向前来，口中虽然问着话，眼睛却盯着她。

“一枚钱，”秦玉莲的脸又红了，却不看那折扇公子，只是暗暗咬牙，扭头去看隔壁那冷冷清清的眼药铺。

“小兔崽子！”她心中咒骂着，于是便镇定了下来，继而朝那公子冷冷道，“公子要多少？”

“来一片！”折扇公子还没空说话，身旁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数人，一个个也如同他之前一般，嘴里说着豆腐的事，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

秦玉莲的脸色又红了几分，于是，她又暗暗咬牙，心中咒骂，“小王八蛋!”

莫名的，她又变得镇定自若了起来，熟稔的包起了豆腐。

很快，她包完了豆腐，正要催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却听摊位前又有个声音幽幽传来，“再来一片……”

闻听此言，秦玉莲当时就是一愣，霍然抬头。

然而，她的愤怒只维持了一瞬，立刻就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豆腐摊前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一双双黑色的眼睛，犹如在黑夜中追寻光明般，一眨不眨。

“尔母毙呼！”秦玉莲忍不住后退一步，咬牙切齿。

她是真怒了，又羞又怒又急。此刻若是隔壁那个挨千刀的小子出现，她定要将这句出自她那夫君的儒骂，指着对方的鼻子，跳着脚骂出来。

可惜，那小子从来就没有出来买豆腐的习惯，只等着她送上门。

“滚开！”

就在秦玉莲转身欲逃回店内，把那一身灰色麻布衣衫换回来之时，街上忽地传来一声暴喝。

这声音，中气十足，霸道无比，摊前一众齐齐虎躯一震，纷纷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