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与君识

本是农家种田女，在命运的裹挟下卷入江湖恩怨，政治斗争。她遇上命定之人，历经磨难，在时代的浪潮中挥洒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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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哐当一声，一只水瓢掉到了地上，水洒了一地。莲兮慌忙捡起水瓢，不住的朝着桌边坐着的父亲道歉。“对不起爹爹，我一时没拿住。”

她的父亲江莫谷瞪了她一眼说道：“没用的东西，做事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

她的娘单凌霜在院子里扫地，听到屋内的动静忙赶进来。看到水洒了一地。“莲儿不小心而已，犯不着发火。”

他把酒杯用力地砸到桌子上，“这么大的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说说怎么了？”

“莲儿也才十三岁，做事难免出错。你说你那么大气性做什么。”

莲兮忍不住流泪，她不知道为何父亲会讨厌她。她每次做事都万分小心，生怕惹他生气，偶尔犯了错，总会招来一顿臭骂。弟弟就不一样了，他从来不会挨骂。

见到她哭，一想到她今年十三岁了，更是生气。他一把将杯子掷到莲兮额头，莲兮的额头被砸破了，直流血。“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没出息的东西！”

单凌霜见女儿额头出血，她气急，把他的酒壶砸了。“你要做什么？你是看莲儿哪里都不满。她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她小小年纪什么活都干，你呢，你整天都干了些什么，天天就知道喝酒，我让你喝！”

他见她维护她，更加生气。“女儿就是赔钱货，你护着她作甚。我看刘员外的儿子看上了莲兮，过些日子就把她送过去吧！”

“莲儿才刚满十三。你就这么不能容她吗？”

“十三，十三！隔三差五的强调她十三岁。我难道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卢东楼的老板催我要酒钱，刘公子帮我付了。家里这么穷，就该把她送过去换些钱回来。”

莲兮忍不住冷冷地说道“你少喝点，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说着又将莲兮踹倒在地。

单凌霜没想到他越发过分了，她也顾不上怀有身孕，冲上去捶打他。“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让莲儿去做别人的小妾。”

“做小妾怎么了，不愁吃穿。还能给我们带来一大笔钱。”

“江莫谷，她是你的女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他神经质的笑起来，看得莲兮母女俩头皮发麻。“我的女儿，哈哈，我的好女儿就应该为这个家付出。”

莲兮看着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血。“我不会做别人的小妾。”

他看到莲兮恶狠狠的盯着她，脱下鞋子砸到莲兮头上。“看什么，给我滚出去，这个家里没你说话的份，做不做小妾不是你说了算。”

莲兮还要反驳，见他在脱另一只鞋，只得慌忙跑出去，她坐在村口的大树底下，越想越难过，眼泪不断线的流下来。她知道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他就讨厌她，可她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宇武去莲兮家找她去河里摸鱼，去了看到家里气氛不太好，猜到了多半又是莲兮犯错被骂跑出去了。他急忙跑到大树下找她。

“莲兮，你爹又骂你了？”说完看到她额头红肿了一块。“他怎么又打你了？”说着还凑上前轻轻的吹气。轻声询问“还疼不疼？”

“不疼！”

“因为啥？”

“把水洒地上了。”

“这么点小事他就动手打你？”

“对。宇武哥哥，你说他为何这样讨厌我，我每天做很多事，我就想讨他开心，可是我做得再多都没用。莲烁什么都不做，爹爹都喜欢他。”

“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所以女子在他们眼里如草芥。”

“宇武哥哥，我该怎么办，我爹爹今天说要把我嫁出去换钱。”

宇武只觉得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还想自己金榜题名了来娶她，她爹居然现在就想把她嫁出去。“真的？”

“真的。”说完她哭得更凶了。

“不行，我得去找你爹，我让我娘去提亲，我不能让你给别人做妾。”

莲兮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你提亲？”

“莲兮，我早就中意于你。本想功成名就了再来提亲，让你风光的嫁给我，现在只得委屈你了。”

莲兮一想到父亲说嫁她是为了换钱，她拽住了宇武。“别去，别去，我爹说要换钱，你家根本出不起他要求的聘礼。”

“我娘和你娘是姐妹，你爹不会不顾念情分。”

莲兮犹豫着松开他的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擦干眼泪，往回走。爹已经动了要把她送出去的心思，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回到家，听到父母亲在吵架。母亲正在抹眼泪。“莲儿自小就不得你喜欢，她哪里碍着你事了，都是你的孩子，你为何厚此薄彼？”

“哼，我的孩子。”他说着，眼里却都是恨。

“莲儿乖巧懂事，你为何不喜欢她。你不想养她，我养。”

“就凭你，你给我好好养胎，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因为莲兮这件事出了问题，我会要了莲兮的命。莲兮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员外的儿子就是个好色之徒，妻妾成群，莲儿年龄小，去了刘府根本没有容身之处。你让莲儿再住两年，及笄后，做别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吧，求你了。”

“要是他不贪恋美色，莲兮还没机会嫁进去，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小妾怎么了，虽是身份地位低了些，但吃穿不愁。”

“你…这几年你越发容不下她，为什么，她哪里碍着你了？”

“莲烁越来越大了，他不需要娶妻生子吗？养个赔钱货做什么？还有你肚子里还有一个，生下来不吃不喝还是怎么？”

“莲烁成婚还早，莲儿的婚姻大事不能这么草率。”

“单凌霜这个家里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这件事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不要逼我，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单凌霜被他狠辣的目光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在那里低声抽泣。

莲兮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眼泪又簌簌的落下来。她跪在父亲跟前：“爹，求你，别让我做小妾。我错了，求你别生气。”

“你没有选择，这个家我说了算。”说完他一脚将她踹开。

莲兮还想扑过去抓住他的裤腿，却抓空了，扑倒在地。她绝望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见大着肚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她不由得冷笑起来，反抗也没有用，家里的事都是爹做主。

过了几日，莲兮坐在大树底下等宇武回信，宇武失魂落魄的走到莲兮跟前。“对不起，我家太穷了，你爹爹不同意。他执意要把你给镇上的刘员外的儿子做小妾。”

莲兮惊恐的看着宇武。她不敢相信，她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了。“宇武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娘也阻止不了。”她说完泪眼模糊。

“莲兮，我们私奔吧！”

“私奔？”

“是的，私奔。”

莲兮停止了哭泣，看着他，细细想他的话。如果私奔，那就是要离开清水村，他们俩什么都不会，去了别处如何生活。

“那我们去哪里？”

“去一个你爹找不到的地方。”

“那我娘，你的亲人们怎么办？我们怎么活下去？”

“莲兮，相信我，我能养活你。我们先出去几年，等过几年再回来。时间一长，他也就接受我们俩在一起这事了。”

“你还在学堂读书，为了我，你也要放弃？”

“你更重要。”

莲兮看着他，除了震惊就是感动。他竟然可以为她放弃这么多。

他怕她担忧接着说，“你放心，我过些年回来，我继续学业就行了，我不会放弃学业。”

莲兮想到以后还能回来，也表示同意。“什么时候走？”

“今晚！”

“这么急？”

“过几日你就要被送过去，再不走来不及了。”

莲兮犹豫着应下，夜里她等所有人都睡着后，起身朝着母亲睡的房子拜了拜，提着包袱就往外走。她才走到院子，一个黑影闪过，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扇了一巴掌，她站不住摔倒在地上。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那么快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呆愣着看着他的房间，盘算着这段距离他是以什么速度过来的。

“你居然敢离家出走，谁给你的胆子？”

院内的动静惊醒了单凌霜，她来不及披衣服慌忙出来，看到莲兮坐在地上，嘴角渗着血，正恨恨地看着江莫谷。看到她身旁的包袱，她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莲儿，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娘，我不要当刘枫的小妾，我宁愿去死。”

他一把揪着她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养你这么大，你的命就是我的。”

她上前想要把他的手掰开，却无能为力。“江莫谷，她不愿意，你想逼死她吗？”

“嫁给刘枫哪里就是逼死她，家财万贯吃穿不愁，她真是不知足。”

“刘枫什么人你清楚，并且是做小妾，虽不愁吃穿，但……”还不待她说完。他一把将莲兮从地上拖起来，拽着丢到柴房，并且把门锁上。莲兮坐在地上心如死灰，愣愣的看着门，躺到地上蜷缩成一团，默默的抽泣。

她只听到屋外父亲的声音“聘礼我都收下了，你看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多聘礼。”

“你就知道聘礼，莲兮还小。”

“小？你看她这点年纪就想着离家出走，再过几年，越发无法无天，还不如趁现在嫁出去。”

“江莫谷，你要执意将莲儿嫁出去，我就与你决裂。”

“单凌霜你别不知好歹。我供你吃供喝，如今你倒长进了，要与我决裂。”

“你…”她气极，指着他眼泪直流。她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这样对待她。想当年她不顾父母反对与他私奔到此处，一无所有的两个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如今这个家，本以为会守望相助，如今他却说出诛心之话。“你无耻！”

“莲兮的事已经定了，休要再提。你告诉她，她要是敢逃，敢死，她就去试试。”

第二日半夜里，她听到了外面有动静，她刚走到门边，门被打开了。母亲一把将包袱塞到她的怀里。“莲儿，快走，宇武在外面等你。”

莲兮慌忙抱了抱母亲，就往外面跑。刚出院门，就被一只从屋内飞出的杯子砸中后脑勺，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扔东西向来准。她摸了摸脑袋，只觉得湿漉漉的。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门外的宇武，苦笑着朝他示意让他回家去，别让她爹看到了。宇武还想上前，莲兮低声说道：“别过来，赶紧回去。”

“是谁在外面，谁要动了要带你走的心思，我打断谁的狗腿。”他知道是宇武，便大声说道。

莲兮再次催促道：“快走，他给了你台阶下，别惹怒他。”

无奈，宇武只得跑回了家。

莲兮苦笑着转身，回到柴房，重重的将门关上。单凌霜一直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过了几日，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莲兮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穿上喜服，小小的她，在喜服里显得滑稽。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他们摆弄。

一个老婆子说道：“姑娘长得真俊，刘公子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莲兮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老婆子只得闭嘴。莲烁走进来塞给莲兮一张纸条。莲兮心知是宇武给她的。老婆子说着：“姑娘，这是什么，老婆子看看。”说着伸手想从莲兮手里夺走。

“大胆！”

老婆子被莲兮突然的呵斥给吓住了，不敢再拿。莲兮别开她打开纸条，只有两个字。“卢花”

她疑惑不已，他为何写村里那个女疯子的名字。她努力回忆自己今日的事与卢花的关联，她和宇武有一次在路上走着，卢花疯疯癫癫的经过她身边，还扯着她的字裙让别人看她的衣服，都将身体隐私部位暴露了出来。郑老伯见到了，阻止了卢花，并且说了“卢花不知羞，你这样子，别人怎么敢要你做媳妇。”

卢花却嘻嘻哈哈的将衣服扯着给郑老伯看，丝毫不在意隐私，完全没有羞耻心。

莲兮会意。

她在卢家装疯卖傻，被认为是假装的。所以被打了一顿，关了起来。她本想饿死算了，后来想到了母亲，又生出了活下去的勇气。

刘枫透过窗户见到莲兮头发卷蓬蓬的，身上都是血污。他打开门走进去，捏着莲兮的下巴不解的问道：“江莲兮，就这么不愿意不做我的妾，宁愿装疯卖傻都不愿意吗？”

莲兮夸张的亲在他的脸上，哈哈大笑起来，还不住的拍手。“有趣，哈哈，有趣，哈哈，太有趣了。”

他一把将她丢到一边，莲兮又凑上来要亲他，被他嫌恶的推开。“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可没这么多的耐心。”

莲兮也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看到地上的食物被他踩了，一把推开他捡起地上的食物往嘴里塞。

刘枫瞪大眼睛，看着她吃已经满是灰尘的食物。他压根不相信她疯了，江莲兮自小就被她爹打压欺负，她比一般人有韧劲。只是她为了不做他的妾，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刘枫的母亲也不相信她是真疯了，关了她一月，每天只让她吃一顿饭，谁知她依旧疯疯癫癫，丝毫不好转。派人去劝她，也没有任何起色。刘家上下都一致认为她真疯了。刘枫气急，把莲兮转手卖给了刘家的穷亲戚刘四做老婆。

莲兮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她知道只是疯傻是不够的，她必须疯得更彻底，让人觉得她完全不能娶进门。她在刘四来接她的时候，从柴房里胡乱抓了跟棍子到处乱打，一边打还嘻嘻哈哈的说好玩。待柴房门一开她一下子冲出去，在院子里舞来舞去，让人无法靠近。接着她还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刀挥舞起来。

刘四看着吓得不得了，说着：“这媳妇我不要了，这简直要了命了。”

刘四的母亲说道：“如何要不得，娶回去把她像狗一样栓起来，还有，她只要跟你行过房，有了孩子，自然就消停了。你去哪里花这么少的钱娶个漂亮媳妇，还挑拣什么？”

莲兮听到愣了一下，举着刀朝刘四砍去。还未靠近就被家丁一棍子打在腿上，她站不住跪在了地上，她看到门开着，忍着巨痛，趁着大家愣神的功夫朝门外跑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莲兮已经跑到了大街上，她依旧疯疯傻傻的。

街上的人看出她是刘枫的小妾，都唏嘘不已，议论纷纷。刘枫带人来将莲兮揪回去。莲兮被人禁锢着跪在他的面前，他嫌恶地看着她。他也不是傻子，只是他没想到江莲兮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他遣散众人只剩下他和莲兮，他上前揪着她的头发，逼迫她看着自己。

“江莲兮，你够狠！”

莲兮错愕的看着他，没想到居然没有骗过他。

“我让你做我的妾是为你好，你在家受你爹虐待，在我这里至少没人能欺负你。我虽好色，但你都还没长开，我压根看不上。”

莲兮不敢说话，因为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而且他说自己是在做好事，但他分明是个大坏蛋。

“我把你卖给刘四，是因为你实在太让我生气了。如今你到大街上去装疯卖傻，着实丢人现眼。我也不想强迫你，我跟你讲清我的用意，你愿意留还是走随便你。”

“放我走。”她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江莲兮，你骨头够硬。行！我放你走！”说完他转身走出去，不一会儿来了个老妈子，带着莲兮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