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柳

商贾世家之间的争斗，水深火热有暗流涌动。揭开谜底后，怎么又是更大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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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二九，新年的两天前，南方不下雪，今年也暖得出奇。

宽敞平坦的马路上黑色轿车疾驰而过。车后座上，女孩独占整个后座，倚着椅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周明靖，准备到了，你要不要收拾一下。”主驾驶位的男人透过后视镜对女孩说话。

周明靖放下手机坐正身子，手攀着主驾驶位的椅背说到：“你等会且悠着些吃，账房先生都说了，哎，爸，听见没？”

坐在主驾驶位的男人正是女孩儿的父亲。瘦削的身形和偏黑的皮肤，和后座女孩儿洁白的手臂几乎是天壤之别。可无论怎么说道，吃也是吃不胖，皮肤像是天生的黝黑，油墨渗进布料里就很难再洗干净。

夜幕低垂，零碎的几颗星星被洒在天空，今晚的月光也不大明亮，只是窸窸窣窣的风，在道两旁的树里唱起悠扬绵延的歌调。

“今晚会是个如意的夜吗？”周明靖望向车窗外，眼里倒映出车窗上她的影子。

车子驶进一座装修精致的大门里。周明靖简单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将手机任意丢进车子里，心下嘀咕：“一个饭局，规矩倒是多，没有手机要我怎么办啊！”

最后再埋冤一下，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荡然无存，似乎刚才那人坦然地顶替。

下车，周明靖抬眼斜睨着这个酒店，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是在中国常见的西洋风格餐厅。

“老爸，走啦！”周明靖懒散地抻了抻腰，背对着车子。

在副驾座的人扣了扣车窗，女孩转过头，防窥的车窗看不大清那人的轮廓，但周明靖知晓他——是账房先生。

脑子里过了一遍规矩，她挺直腰背，做出一副常来的自然模样，站到周聪的右边，暗自与父亲隔了半个身位。

大门的两侧，两名西装革履的迎宾者毕恭毕敬地给宾客开门。

今年年二九的宴会在南方第三繁华发达的城市——广东深圳举行。云集了行业里各个地方的独雄者或是领头人，在行业里都是风向标的存在，几乎是形成几方势力，这一场宴席是规定不变的十二个座位，各凭各的实力坐上去，因此，被新秀挤下位的不在少数。

周聪便是今年成功上位的例子。

年二九宴会，表面上是十二位老板们带着妻小在搞饭局，实际上是昭告给道上的人听，今年的顶尖人物都是谁，在宴席上，明里暗里的利益牵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七点的宴席准时开始，左次桌坐的是老板们的儿女，右次桌坐的是夫人们。

周明靖略有些拘谨地坐在左次桌，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自己的父亲。

她脑子猛地一抽，冲那边拟了个嘴型道：“你在干嘛？”

然而周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放了气的面包，做了个不易察觉的肢体语言：“来一个吗？”他把面包掰下来一块，四下打探一番，就搜一下把面包放进嘴里。

周明靖看着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别过了头。然而她的耳朵朝向主桌，偷听那边的谈论。

一个慈蔼的老者发现了在偷吃的周聪，不紧不慢地打趣着说道：“来个人去催催厨子，可别把周老板饿到了。”说罢还憨笑了两声。

周聪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眯眯眼睛，把嘴里的面包硬咽下去，挂起他那副纯良无害饿笑容道：“上不上菜不重要啦，宴席都是吃不饱的，几位老板要来些吗？”

其他人听了他这副无论说辞，不约而同地打哈哈。

周聪凭着这副特别又有趣的模样，让在座的人都记下他，隐约地留下了个好印象。

周明靖看着自己老爸的这一套动作，心里给老爸竖了一个中指。

看着自己这桌，都是些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而自己已然及笄。好在小孩们互相都玩的好，既无人管自己，倒也落得个清闲。只是来之前听账房提到过赵家。赵家当家的是来了，现下正坐在周聪的对面，次桌却并不见他妻小。

算了，周明靖心里盘算，赵家的是儿子，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话题，聊多了且说管不住自己的嘴，可见还是不碰面的好，无聊也不是不行。 周明靖不敢东张西望，生怕显得没见识，败了家里的名声。但随意些的看陈设也还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的，余光还能瞟到主桌上的人。

来之前账房先生压着自己把人都认全了一遍，周明靖按着影子认，差不多也得都对上号，只是有几个背对着她，不大看得清面容。

酒店的上菜效率不慢，菜陆续送上来。周明靖只取自己面前的菜，嫌麻烦懒得站。

这时，周明靖身边的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小姑娘，她总够不着自己想吃的菜，周明靖微微弯下腰问她想吃什么。

小姑娘竟也不客套，周明靖按她的请求夹菜给他钱，小丫头也不卑不亢地说谢谢，这让周明靖认识到，这些小孩与自己平常所接触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大一样，大方又自然的举止使得周明靖在心里称赞了她好一会。

菜都是一等一的样式，周明靖简单地尝了一下，毕竟菜少，孩子不能挨饿。

很快，小孩子们七七八八也都吃完，聚在大厅里玩，周明靖得以暂时放下大姐姐的架子。

孩子们围在一个小展台上，周明靖隐约听到刚才给夹菜的女孩儿说道：“我们来玩……猜这个汝窑的碟子多少钱！谁猜的更接近原价谁就赢，好不好？”

接着又听到另一个孩子说：“我们听方卿的！”

周明靖多看了两眼那个女孩，“方家的吗？确实和方阿姨有些像。”

周明靖在一旁偷听了会，有些坐立难安——这些小孩从小耳濡目染的，拿识文玩猜价当作游戏，自己却不怎么会这些。在心里跟着猜了几个，猜一个八万答案是十八万，猜一个是十万的答案是二十万，猜了几轮后，周明靖也就不再自取其辱了。还好自己不太需要这项技能，不然自家的生意迟早要被这双眼睛给败完。周明靖默默收回视线。

“怎么了？靖姐儿看不懂吗？”周明靖正挑着菜吃，耳边突然涌来一个声音。

周明靖心里又炸开花：“真服啦！到底是谁发明的姐儿哥儿的称呼？怎么就这么叫我，别人都老板老板地叫，就我叫姐儿的，啊我讨厌发明这个称呼的人！”

她转头，旁边有一位男子微微弯下腰和自己说话。

男子只比周明靖大两岁，穿一身精致的黑西装，修出他高挑的身材。皮肤白净，鼻梁挺拔，眼尾微微有些上挑，整张脸长的算得上标致，只是眉间有股淡淡的阴郁，周明靖有些看不惯。

“也是，”男子装作自言自语地说道：毕竟靖姐儿是半路出家的，也不怪。”边说边自己找位子坐下来。

周明靖懒得看他，自己夹菜吃。

“小赵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一个搞不好，我还要当你是在鄙夷我们这样的人家。”

说罢又夹了一条青菜吃。她本不喜欢吃这种青菜，完全是为了不那么尴尬，也顺势增加些不把来人放在眼里的感觉。

小赵老板，赵家独子赵沂焕。他的父亲赵瑞和周聪的势力都是盘踞在南方，算是在南方的两个巨头。赵瑞早几年就已经稳坐十二个位子的其中一位，早五代都是做这个的，很典型的祖传家世。

而赵沂焕和周明靖同一年开始在道上露面，可以说发展前景是一等一的好。在来之前账房先生着重讲了赵家，周明靖心里有底，不能把关系搞砸了，还要陪赵家演一出两家争地盘的戏，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家和赵家走得太近。不然搞不好让外人担心两家合并，忌惮两家权力过大，提早给自家一锅端了，周明靖可担不起。

赵沂焕在一旁表现出一副脸上挂不住的模样，直肠子地问：“难道不是吗？周老板当年不就是趁着进山活动，仗着有你这么个活下来的人质，各家实力被削弱，这才有了空子给你家做大的机会。”

步步紧逼的话势，拙劣的惹怒方法，周明靖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的。赵家那样精明的人家，总不该带得出这样的儿子啊…

她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瓷碟子和筷子碰撞发出的响声足够压一压他的声音。

她坐直了身子，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慢慢回答他：“小赵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你看看主座的十二个人，得有三分一的人都是半路出家靠自己拼出来的吧，怎么？难不成小赵老板也看不起他们？”周明靖倒也不用和他再兜什么圈子了，也学着他直来明去。

被小姑娘噎着了，男人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嘴角不明察觉地勾了勾。

周明靖说话的时候顺眼睨见主桌，好巧不巧就瞧见了主桌上的一个人，突然她就感觉一阵恶心，一看见就忍不了的恨。

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得想个办法离开这些人的视线。一抬头，去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