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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停亭

类别:武侠修真|字数:3W|作者:陈且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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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停亭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净且停停。盛世之下,是为利往,是为己生。是可谓高官厚禄少真情,人间疾苦伴余生。侠之小者,己身快活:侠之中者,周身安定: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者定是非,中者辨忠奸, ...
《且行且停亭》最新章节(11个月前):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净且停停。盛世之下,是为利往,是为己生。是可谓高官厚禄少真情,人间疾苦伴余生。侠之小者,己身快活:侠之中者,周身安定: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者定是非,中者辨忠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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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京城,安静得直叫人无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打更的声音从大街上响起,飘忽的越过屋檐和围墙。疲苦伴着夜里的凉风从裤管里攀上了打更人的双条腿,又从腰背直钻到心窝。打更报时,日复一日,祈求夜里平安的话说过多少次,恐怕数也数不清。此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在回到他熟悉的那扇门之前,他回头瞥了一眼他路过的别人的木门,竟敢到一丝心酸,他一个走街的卒子,哪说一句万家平安就算数呢。好在他的脑子早已被凉风吹得麻木了,这个烦恼并没有困扰他太久,他只须记得管好自己便可。就在他即将到达家门时,一股微弱的,异样的声音隐隐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了——是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听着好像又多又急,他不再管,伸手打开房门,进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蹄声停了,接着是一阵嘈杂,后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等到另一天到来,人们发现了贺府洞开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庭院。

人去哪了?凡路过的人都想。

东西呢?凡出来的人都在后悔晚来一步。

老贺家就这么没了,街上的人都在议论,有人说贺家老爷子惹了仇家,也有人说是顶撞了皇上,只有穿长袍执扇子的人说:

“省省吧,早晚贴榜,你们呐,看那个行了!”

宫门外的黄纸是不可信的,人们也不讨论,只是指指点点,只是围着看,谁也没注意到从他们手边溜走的贺亭。

贺亭没有心情去读那荒唐的文字,她贺亭心里明白,贺家人清清白白,什么私藏甲胄,暗养私兵全是扯淡!听到过路客对贺家指指点点,她心里是不平的,可偏偏一个字也不能吐,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卒子,要是因为一张嘴暴露了身份,她爹不仅在官府里要骂她蠢,也对不起李谷夫妇的一片用心。

“欸!你这臭婆娘,怎的好端端的打起人来!”

身旁的兵卒发现出了骚动,都皱起眉头赶了过去。

贺亭沉了头,把拳头缩进袖子里,默不作声地望着城门走去。

城门原来是如此大的尺寸,贺亭感到了窒息,原先的时候坐马车只是倏忽地掠过,如今要她靠自己走过,却仿佛天堑一样,她缩在袖子里的拳头暗暗使了使劲,免得一颗心跳出胸膛。

“做什么的!”

兵卒的呼喊叫她极度的警觉了起来。

“嘿嘿,军爷,咱是甫阳来的商客,小本生意,还多谅解。”

一旁穿青袍的老者满脸堆笑,抓住了兵卒的手。

“知不知道......”

兵卒高傲的表情在停顿了片刻,微微的收了收。

“贩瓷器的?过去吧!”

青袍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带着车马进了城。贺亭心里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下来,还未出发时,李谷夫妇已教了她应对之法,这种盘问,天大的事不过是打点打点。她稳稳心神,走到兵卒近前。

“军爷......”

贺亭礼刚行到一半,就被聊天的兵卒不耐烦地赶了出城。

出城的贺亭感到一阵恍惚,一种死里逃生的恍惚,明明已经脱离了险境,恐惧却还是摆脱不掉。等走的远到城墙已经看不到,昨晚的火光,人声,血色冲破了她死命抵住的防线,贺亭再忍不住不适,在路上吐了出来。

那本应是一个寻常的夜,她也应当像寻常一样入眠,但是这天下人们似乎过于担心姑娘着凉,层层的被褥惹得贺亭在床上躺不住。她本想褪下半边被子翻身再入梦乡,可屋后池塘里的青蛙直吼的她耳膜震痛。她闭着眼,抱怨父亲在她的屋后修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池塘,可惜这与她的意志实在没什么关系,房子和池塘都是先与她建成的,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烦躁化成汗水滑下发梢,湿哒哒的贴在她的脸上,让她失去了睡觉的兴趣。

“李谷!李谷!”

贺亭坐起身子,歪斜着等待回应。

“姑娘,怎么啦?”

老妇人的声音隔着纱窗传进来,明显不是李谷。贺亭在半睡半醒中记不得许多细节,只是搭着李谷家的的话音。

“去打盆凉水来。”

“姑娘这是半夜热了?我这就去。”

贺亭一开口,已有了八分醒,等到李谷家的开门进来,她已经在床边坐着生闷气了。

“姑娘又耍性子了,多多少少已住了十五年,还不习惯吗。”

李谷家的脱下背上外衣,打湿了绸巾,帮她擦去脸上的汗珠。

贺亭把脸侧了过去,轻哼了一声,“我爹不管我就算了,偏偏选这么间屋子恶心人,怎么贺华一个被退回来的媳妇住那西房,叫我受着蛤蟆叫!”

李谷家的握起她的手,“姑娘哪能这么想,老爷不曾偏心了一个儿女,什么地方不照顾?房子是没办法的事,别的地方哪点不顺着姑娘,别的不说,只说到如今也不曾给你婚配,还不是因为小姐一句不愿意?”

贺亭不再反驳,撅着嘴擦完了脸,便叫李谷家的歇息,自己倒在床上发呆。

贺亭出着神,迷迷糊糊在梦里听见人声马嘶,又听见一声巨响,仿佛屋子塌将下来,这一下把她从梦乡拉回,等到睁眼时,屋内已被军士的火把照得通亮。

一个大汉站在屋门外,“还请姑娘出来。”

贺亭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刚抓起床边的衣服便被扯到了外面。

贺亭出了门才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母亲,二姐姐,一众丫鬟妈妈被兵士押在池塘边的花园,跪坐在地上,每个都只披了外衣,互相依偎着只是哭。三刻不到,贺家的男丁便全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附近。

一个军官勒马停在了贺家老爷子贺统的面前,扬手举起一张圣旨,高声念道“车骑将军贺统,私藏甲胄,暗养私兵,谋逆不道,可有话说?”

贺统没有抬头。

“圣上叫你们办事,我说什么也是无用。”

那军官更不答话,脸色铁青,大喝一声。

“拿名册来!”

不知是不是老天不愿让忠良无后,贺亭从床上抓来的衣服竟是李谷家的端水时忘下的,又巧贺亭和贺华一屋同住,当差的只晓得拿小姐,却不知道有几位,贺华披着青衣出来,后面穿着佣人灰袍的贺亭竟被当做了丫鬟,这时清点贺家人口,夜色正浓,火光飘忽,兵士难以辨别,也只盘问了衣着不凡的,名单上便少了贺亭。

兵士们把清点的名单递呈,那军官翻看一遍,翻身下马,背过手来,一边咂舌一边踱步。

“哎呀,大公子和四小姐不在府内真是不巧,在下可不好交差啊。”

他走到贺统面前,微微俯下身子。

“贺老将军应该不太想说,”

军官直起腰来,伸出食指在人群中扫过,残忍交杂在目光中。

“不知道其余各位有没有想说的?”

人群沉寂半晌,突然人群中站起一个人影,朝军官狠狠啐了一口。

“呸,你个装腔作势的狗腿子!大少爷英明,没落到你们手里,真是老天有——”

声音猛地模糊了,再看其人,脖颈之间鲜血喷涌而出,身躯随即倒下。

“王雨舟!”

贺统瞪圆了双眼,愤怒喊出了喉咙。那王雨舟低头望着染了血迹的兵刃,抬眼望着剩下的人。

“大少爷身边不少人,要都这么不识时务,今天这差不好办也得办了。”

贺亭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消失,第一次感受到窒息。在场的人除了贺统久经沙场,全都吓得呆了。王雨舟仰天叹了一口气。

“唉,他们都不知道啊,三公子,你知道吗?”

王雨舟的目光从天上直直地落到贺冲身上,贺冲和那目光对视了一眼,便害怕得向后仰倒,涕泪横流,一句话也说不出。王雨舟手里掂着兵刃,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暴起伤人,贺冲的下人张和连忙扑倒在地。

“大公子在敬王府赴宴,昨天刚乘的车马,还望大人别伤我家小公子!”

说罢,又转过身子朝着贺统,接连三个响头。

“老爷!大公子智勇过人,必能逢凶化吉,张和蠢笨,保不了两位公子,非是小人贪生,只求小公子无恙,老爷不要怪罪!”

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再看他时,已伏在王雨舟脚下。

“王大人,我已不忠不义,还请给个痛快!”

王雨舟登时放声大笑,用手点着贺统。

“贺老将军啊,贺老将军,你还不如个下人,”

他又回头看向张和

“贺家居然这许多人才,不知可还有人能告知四小姐的行踪?”

贺亭此刻好似立于万丈悬崖之上,若是有哪个下人认出她来,一个动作便可叫她插翅难逃,这天赐的良机化为乌有不谈,搞不好还要叫这姓王的杀鸡儆猴。贺亭慌乱中闪出一个念头,登时扑倒磕头。

“姑...姑娘她,白天耍着性子跟着大公子赴宴去了,老爷也未曾告知。”

王雨舟闭着双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也省事了,不过——”

王雨舟慢慢走到贺亭身前,俯下身子把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背,触到她身体的一刹那,贺亭如被雷击一般震颤了起来。

“这丫头好一个黄莺似的嗓子,不知贺老将军舍不舍得割爱。”

王雨舟站起身来,舒了一口气。

“哎,罢了,老将军固执的很,想听曲儿怕是不行了。还是早早回去复命,省的落个办事不利,带人!”

王雨舟带着贺家人走了,只剩下混乱的贺府,和一群疯狂的匪徒。贺亭看着那些曾经的家丁闯进库房,为了钱财大打出手,也看着那个叫张和的下人挡在库房门前,却被活活打死。贺亭在混乱之中向着大门拼命跑去,却没留意偏房里疯狂争抢的声响,一把木椅从窗户里飞出,正砸在贺亭身上,尖锐的剧痛像是折断了四肢,再要起身,却是没有半点力气。贺亭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想不到躲开牢狱之灾,却要死在自家宅院,甚至没一个人陪伴,霎时间悲凉涌上心头,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啊呀,这不是姑娘?老头子,快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是李谷家的!

李谷飞奔上前,脱下外衣护住贺亭头脸。

“姑娘快走,这些泼皮漏了本相,一个个的真不是人!”

李谷夫妇一左一右,直搀着贺亭出了贺府,进了一间狭窄的屋子。

这里便是李谷夫妇的家,李谷家的给贺亭查验了伤口,好在只是肿胀擦伤,没有大碍。贺亭坐在床上,伤口的疼加上家破的苦,到了熟人面前,眼泪怎么止得住?看的李谷和他媳妇一阵难过,十几岁的女娃娃,就遭了这般苦,又可惜李谷出了贺府便是草民一届,除了送她出城,别的也多做不了什么。

李谷家的给贺亭擦去泪痕,又搭上她的手,仿佛在嘱咐自己的女儿:“姑娘快别哭了,瞅着只叫我老妈子心碎,如今你离了亲人,万事靠自己应对,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姑娘,任性我们是知道的,万不可跟人起了争执,那会子当兵的没认出你来,可千万小心那伙害老爷的人,如今你才十五岁,世道险恶你都没见过,遇到事情可千万机灵着点,啊。”

李谷家的还欲再说,李谷却插了进来,“姑娘,包裹盘缠都装好了,一会你趁着城门刚开,往来等候的客商多,偷偷出了城去,若遇了盘问,说不上来的,这包裹里有二两银子,你拿出一两来交了,天大的事也放了出来,等一出城门便直投向东去,约么五十里便是安容县,到那打听一个叫李友龙的,他是我侄子,你投他便好。”

贺亭含着泪接过包袱。

“可我爹娘......”

李谷拍了拍胸脯。

“姑娘放心,老爷是我一家的恩人,上下打点,全等姑娘出城。”

贺亭听完不顾双腿有伤,跪在地上向李谷夫妇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今日恩情,贺亭无以为报,若能逃得性命归来,定奉二老为亲生父母。”

李谷夫妇大惊失色,连忙搀起。

“姑娘这是为何?”

李谷直拍自己大腿。

“小人担待不起,只是老爷回来,姑娘别忘了提醒仍叫李谷服侍姑娘就是。时候不早了,姑娘先走,听见我叫嚷,莫回头的走就是。”

贺亭还想说些临别的话,李谷夫妇却已在身后拱手而立。

“姑娘,千万平安。”

贺亭接受了这最后的赠语,转身向门,她伸出的手掌抵住了门,却不忍心推开,回过头来又看了李谷夫妇最后一眼,才下定了决心,推开了屋门。

她从回忆之中跳脱,反胃渐渐平息,好像发生的的一幕幕也脱离了身体,贺亭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从这开始便要一直奔东去了,安容县,听起来是个好名字,贺亭这样想,虽的确如此,但也有些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