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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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夜，虞国西境。

无峰山，因山势而得名，虽称作山，但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略大略高的土丘。北靠被称作生人勿进的寂灭森林，南临如刀砍斧劈般陡峭的魔魇海岸，一条自西向东的官道从山下经过，是从西进虞国的唯一通道。

“林浩，快走！”只见无峰山半腰处的一块平地上，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一边挥舞着长刀，砍杀扑上来的敌人，一边急切向身后的一名虽然握着刀，却被眼前场景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少年吼道。然而，身后这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孩就跟没听见一样，依旧双手握着刀柄，脸上沾着泥土与血迹，他呼吸急促，步伐紊乱，仿佛此刻面前的每一次喊杀声，每一次兵器碰撞都是冲着他来的一样，握刀的手因用力过猛而指节泛白，惶恐却带着一丝坚毅的眼神连同手中的刀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

老者见状，一念闪过，心下一横，猛的挥舞手中长刀，逼退眼前的敌人，然后向身边的亲卫喊到，“顶住了，别让他们撕开口子”。说罢，回身几步，上前拽着林浩的领口，将其强按在了地上，就是一个嘴巴子，抽的林浩昏天黑地，眼冒金星，但他那惶恐的眼神却因为这一巴掌反而变得不再惶恐，身体也不再颤抖，怔怔的看着沈重。

沈重见状，手上一使劲，一下把林浩拽到面前，压抑着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臭小子，你给老子听着，你还小，不能让你平白无故陪我死在这里，我这里有个东西你拿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用白布包着的长条包裹，撕开林浩的衣襟就径直塞了进去。

“你带着它逃吧，如果能逃出去，就去将军府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儿子，他叫沈羿阳，你一定要记得！快走吧！”

林浩盯着沈重被血染红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哭丧着，语无伦次地说到，“将军，我不逃，我要跟你们一起，我……”，“混账！我让你快走！！！”还没等林浩说完，沈重就将其向后狠狠一推，焦急的看了看身后交战的众人，急切地说道，“林浩，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今天来的这伙人，不是普通的马贼，他们绝对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你带着它赶紧逃吧，把它安全的带出去.你现在逃还来得及！快逃!”。林浩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捂着红肿的脸，认认真真的看了沈重一眼，就一翻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沈重一直看着拔腿狂奔，身形逐渐远去的林浩，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伸手拔起插在身边的长刀正要回身，突然意识到，林浩逃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寂灭森林，下意识的想举手提醒，冷不丁身形一滞，一支带血的箭羽贯穿左腹，钉在了身前的车轮上嗡嗡直颤。

沈重左手捂着腹部冒血的伤口，右手杵着长刀，看了看轮子上的箭羽，看了看远处狂奔的林浩，艰难的挪步回身望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与他征战多年的亲卫，只余下寥寥几人还在浑身浴血，做最后的抵抗，在他面前不远处，是冲破防线的敌人那一张张冷漠、充满杀意的脸和映着月光寒气森森的刀芒。

此时，借着月光，一位白衣中年从一众敌兵身后缓缓走了出来，衣不沾血，温文尔雅，用戏谑的表情看着沈重，说道，“沈老将军，战场分神可是大忌啊，您老教过我的，怎么自己倒给忘了”。沈重看着他，先是一愣，“是你!”随后恍然，“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一条好狗!”。

儒雅中年也不恼，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缓缓说道，“老将军，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我家家主吩咐过了，只要你交出东西，可饶你不死”。

沈重目光冷冽，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你们从我离开的那天就算计好了是吧！亏得你们还出城相送……哈哈哈。”笑声中，无尽的悲凉。

白衣中年看着沈重，表情中透着藐视和玩味，“那是自然，我们家主雄才伟略、高瞻远瞩，这三百年一次的谪仙大会，怎会错过，要怪只能怪他们选错了人……”。说罢向后面挥了挥手，“带上来！”只见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刀架着脖子压了过来。随后白衣中年缓缓说道，“有些东西不是你得到了就一定是你的，更何况你那宝贝孙儿根本就不配，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沈老将军！随后眼中寒芒一闪，袖袍一挥，威胁道：“是给还是杀，您自己决定！”。

沈重看着一起刀口舔血、征战数十载的亲卫，心中一阵绞痛，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他的眼中。这些亲卫们，个个眼神坚定，毫无惧色。其中一位亲卫大声喊道：“将军，莫要为了我等受贼人要挟，我等生是将军的兵，死也是将军的魂！”话音未落，他猛地挣脱敌人的束缚，向着刀刃撞去，当场血溅三尺。其他亲卫见状，亦纷纷效仿，以死明志。刹那间，鲜血染红沈重脚下的大地。

沈重睚眦欲裂，“好！好！好！兄弟们，是我沈重对不住你们！”然后看向眼前的白衣中年，“哈哈哈，没想到我沈重征战沙场三十载，为虞国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最后，却换得如此下场!也罢，哈哈哈，你们不是想要嘛，自己来拿啊！”，随之，一声长啸。只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抡起手中长刀，向白衣中年扑去。然而，又一支箭射来，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沈重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手中的刀深深地插入了泥土之中。在意识模糊之际，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林浩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念着：“孩子，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该让你掺和进来……”

白衣中年，看着沈重的尸体，感叹道，“哎，可惜了，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