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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完颜构

类别:历史军事|字数:7W|作者:少容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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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完颜构
他不是完颜构!他是赵构! 我要为他辩护。 这是一部关于智商和情商的小说。 是去伪存真为还赵构清白的小说
《朕不是完颜构》最新章节(1天前):

他不是完颜构!他是赵构! 我要为他辩护。 这是一部关于智商和情商的小说。 是去伪存真为还赵构清白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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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到镇江是在靖康元年的四月,时值他刚从亲征行营使位子上退下来。

一路上他脸色阴郁冰冷,似乎之前刚刚从这片土地上退去的寒冬并没有走远,而是一股脑地挤进了他魁梧的身躯里,使得他目光所及,再无一点温度,触碰者,无不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从京师去镇江,他们一路往南,原本是越走越春暖花开,越走越阳光明媚,可这行人却直觉得脑浆都结成了冰旮瘩,脑壳被生生胀大了一圈。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

疑问在所有人心中升腾。以前,他是那么喜欢时不时地跟大伙说道两嗓子,让大伙激动,兴奋,热血沸腾,可是,现在他已懒得到他们中间来,懒得跟他们再说一句闲话。他们想就是把昔日的那个李大人搬过来,搬到他面前,他可能也不认得自己了。他沉默的好像没有同行者,沉默的好像是在奔赴一个人的旅程。

难道是大宋开国以来最艰难的保卫战-京师保卫战耗光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他这一辈子所有要说的话也都在那三十四天里说了个净光?他现在剩下的,只是个躯壳,填装了靖康元年元月所有冰霜严寒的躯壳?

手下们很丧气。

离开京师时,他们无不以为又要跟着李大人去立功了,有功就有赏,那么多弟兄,只有一千个员额,他们抢到了,兴奋万分之余,却是见到了这样的一个李大人。他们的心在不到一半路程时就彻底掉进了冰窟窿里,李大人的确厉害,仅用一半路程就把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一千手下在大好的春天生生带进了魔幻的严冬。

剩下的路,手下们是裹着对过往的温暖回忆才走下来的。

那是金军围城的日子,不长不短,整整三十四天,那是一场噩梦,也是一场他们不愿走出来的美梦,说它是噩梦,是因为死了好多人,就死在他们面前,身边,说它是美梦,是因为他们生而为人,还从未像那三十四天里那样激动过,振奋过,不怕死过!他们中的好多人是走投无路为了一点日俸的碎银子才参军的,可是这位李大人却让他们跪着求生的膝盖生生站立了起来,在他粗笨却有效的带领下,在最男儿最酣畅淋漓的厮杀后,他们击退了神话般从未被击退过的金国大军,他们赢了,像另外一个神话一样赢了,他们成为了大宋的拯救者,京师的拯救者,成为万民欢呼追捧膜拜的英雄。离开京师前,他们在城内简直就是行走的神,当然他们也不想一直做什么神,他们的心终归还是痒痒的,他们计算着自己积攒的赏银什么时候可以让他们娶到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有了那样血性的三十四天,昔日的很多桎梏,很多的痴心妄想,一堵墙一样坍塌了,人生终于对他们露出了笑脸的一面!他们为此感念这一切的赐予者-李大人。

然后李大人领了新任务,带他们去镇江迎接太上皇回銮。

这样的任务,走马观花,游山玩水,迎来送往,觥筹交错,一路上吃吃喝喝间就搞定了,简直是血肉横飞的大战之后最好的心理放松官费度假游,被选中的手下无不觉得自己的运气福气天灵盖都快盖不住了,直冲云霄。

然后他们就一头扎进了李大人的寒冬。

对于李大人的变化,手下们猜了一路。是因为新官不如从前吗?之前的亲征行营使,的确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此乃新帝新设,它打破大宋家法,将三衙的统兵权和枢密院的调兵权合而为一,临敌可以不经请示而随机专断,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权势,是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形势所逼,眼看大宋就要被金军吞了,新帝也是豁出去了,他和李纲,一个敢任命,一个敢接任。这样有违家法的官位,金军一退,即行废止,没有人觉得不妥,论家法,那样的职位就不该有,权宜之计而已,一向忠君爱民的李大人会不理解?不接受?会心生怨气?不会的。手下人知道李大人的为人。再说了,虽然新帝免了他的亲征行营使,可新授的这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依旧显赫,乃堂堂御前侍卫三衙之一,跟枢密院并驾齐驱,官位那也是悬的很高的。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是什么让李大人在人间最美好的四月天一路上眉头紧皱,心神郁结,冰人一样,让人近不得前?

疑惑像日间的日光、夜间的星光一样铺洒了一路,一直铺到镇江城下。

收到消息的镇江府一众官员早已侯在城门外,他们像一群极不情愿地被赶出鸡笼鸭笼鹅笼的懒散家禽,有高有低,有胖有瘦,有红有绿地聚拢在城外,恭迎李大人。

四月里的这天,阳光明媚,万物滋滋生长,很快,官道上的尘烟从依稀可见,逐渐变的清晰起来,当官的都知道,往往阵仗越大,尘烟就越大越浓,在尘烟越来越迫近时,李大人突然就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骑着高头大马从尘烟里率先冲了出来,他威武地一拉缰绳,马嘶叫着收住了前蹄,他阴郁冰冷的盯着他们,好似他们不是迎接他的官员,而是敌人,他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近来关于李大人的传说,关于东京城死了多少多少人的传说,似乎都被这眼神验证,他们无不骇然肃立,垂首屏息,好像那高头大马之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随时会扑向他们的凶猛野兽。

他的确是一头猛兽,金人一来,平素蛰伏的他就扑了上去,很快就赢得了民心军心帝心,从一个边缘的掌管祭祀的太常寺少卿,一步跃升为兵部侍郎,再升尚书右丞(副宰相),再获兼职东京留守,管理起防务,再兼职东京四壁防御使,负责指挥京畿一带的所有军队,直至登上手握一切杀伐之权的亲征行营使的高位。

对付金人,他的秘诀就是首先能对付得了自己人,严明的军纪,纲纪,是他的不二法宝。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是他的红线。

知府大人稳稳神壮壮胆后,上前一步,就要说些恭迎李大人的官场套话,李纲的马鞭一举,制止了他开口,接着他他手里的缰绳一紧一拉,马儿就马头调转,直面他的一千手下,他的下颚微微抬起,一名虞侯就会意地挥舞起令旗,马蹄起舞中,一千人的队伍开始纵纵横横地变化,长队成了方队。

“千里迢迢带你们来这里,是要你们做一件事,擒拿奸佞,你们可能办到?”

阴郁冰冷的眼神一扫而空,那张刚毅决绝的脸,那雄浑凛然的声音,那个靖康元年元月的李大人又回来了,众手下无不心神激荡,大声回应,“能!能!能!”

“奸佞者,蔡京童贯也,尔等速速进城,擒拿此二贼,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原来迎接太上皇只是幌子,他们此行真正要做的,是抓人。

虞侯的令旗再次挥舞,战马呼啸奔涌入城。

在奔腾的马背上手下们这才明白一路上李大人为何那般郁结,这样的任务哪里是游山玩水官款吃喝啊!这一趟差事原来这么棘手,因为他们知道,早在东京保卫战开打之前,整个大宋最能打的,在与西夏征战中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胜捷军,就护送着退位的太上皇一路南逃镇江了,胜捷军人不多,只有三千,可据说每个人都是一当十的战力,西夏那边的人送他们外号-人间阎罗,其直接上司就是童贯,这厮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大宋朝最大的军头,独一无二的军头,如其说胜捷军是护送太上皇到了镇江,还不如说是护送童贯到了镇江,世上本无胜捷军,是童贯组建了它,从那以后,有童贯的地方必有胜捷军。如今要动童贯,无论如何都要先过胜捷军这一关,一想到这些,手下们踏着马镫的脚掌就有点发怵,握着缰绳的手有些抖,京师保卫战,虽然凶险,可是他们有高墙壕沟可以凭靠,有神臂弓可以居高临下杀敌,人数也是金军的十倍,还有百倍的百姓做后援,可在这江南的镇江,他们有什么?凭一柄长枪一把佩剑就幻想从胜捷军手里抓走童贯?而且还是一千对三千!他们疯了吗?李大人疯了吗?京师的官家疯了吗?他们觉得那三声能很可能喊早了。

这一夜,肃杀的镇江城内,一座府邸的正堂,几只秀美的宫灯罩下,金花烛暖光盈屋,一排嵌金丝通硃蛟龙螺钿屏风前,一身着真红罗销金团龙汗衫的年轻人正端坐在一把七宝交椅上,喝茶。

这个年轻人就是大宋道君皇帝最疼爱的三子,新帝渊圣的弟弟,政和八年榜头名状元,凤翔彰德两镇节度使,前征辽大军监军,前皇城司皇城使-郓王赵楷。 皇城使官级只有六品,表面上位卑言轻,不值一提,只负责京师的街道整洁清洗,大内用水的充足和清洁等琐碎事宜,实则秘密领有监督文武百官言行,刺探敌国谍报等重大使命。

大宋家法,皇子不得领有实职,赵楷是以化名执掌皇城司的。那次科举,他得中状元,用的也是化名。

堂内还恭立着三个汉子,他们一袭夜行衣,身上杀器满满,眸子精光四溢,他们是赵楷的心腹—范纳,徐通,冯益。

这座府邸已被李纲的人包围,任何人不得出入,形势危急之下,他们闯进来,想带赵楷离开。

“本王不走。”

大哥范纳垂首作揖说道,“王爷是不相信我们兄弟的本事?”

俊美的头颅摇了摇。他很年轻,这一年才二十六岁,可已是为人夫,为人父了。

“恕小的多嘴,王爷曾与新帝争夺帝位,年初新帝一登基,就夺了王爷在皇城司的职位,于今又派兵追到江南,对王爷禁足,这已然是步步紧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王爷再不走,恐凶多吉少。”

赵楷喝着茶幽幽说道,“走,能走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新帝对本王的心结,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任何时候,任何问题,痛快的面对,才是最好的选择,恐慌,逃避,逃走,都是末流人之所为。你们想本王也堕到那等人里?”

“小的不敢!既然如此,我等兄弟誓死护卫王爷左右。”他们凛然说道。

“不,你们走。”

哥仨又是一愣,“王爷以为我们兄弟乃贪生怕死之徒?”

“非然,只是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你们去做。”

“何事比得上护卫王爷周全?”

“大宋的江山。”

范纳他们面面相觑。

赵楷离开七宝交椅,一双洁净的皂角鞋在大堂内走动起来,“这次南下,童贯他们之所以撺掇道君来镇江,是因为这里自镇压方腊之乱以来,就是他西军的地盘,童贯得道君赏识,执掌西军二十年,二十年来,他不断的扶植自己人,排斥异己,整个西军已形同他的私军。身为阉人,童贯无后,于是他广收义子,将他们安插各处,这江南的镇江守将,常州守将,杭州守将等,都是他的义子,这些人既是他的棋子,也是他的依靠,二十年的悉心布局,童贯在江南可谓只手遮天。

可是这次渊圣只派一个李纲过来,区区一千兵马,就让童贯在自己的地盘上束手就擒,是不是匪夷所思?”

“童贯为人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他的义子们可能对他早有不满,早就等着这么一了,这也未尝可知啊,渊圣甫等大位,就有击退金人之威,天下不知情者莫不以其为明主圣君,这些义子见风使舵,改立门厅,也合乎情理啊。”老二徐通说道。

“不,”赵楷摇摇头,“二十年精心布局,精心挑选的棋子,不可能在甫登基三个月的人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一击即溃的,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无论如何,这都是童贯他们的事,与王爷何干?王爷何必为他人费心?”冯益说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王是大宋的王爷,与大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渊圣看不到的地方,本王替他看到了,这也许正是上天赐给本王化解渊圣心结的好机会。身在朝廷,一定要时时警惕,因为灾难随时可至。二十年的栽培之恩,一朝倾覆,究竟是为何,本王都想知道。”

“那王爷这边?”

看不见的夜鼓忽然响起,城外的金山寺的钟声隐隐传来,这世间万物并不是一定要面对面才可以。

他摆摆手,转过身去,不再多言。

三个人不甘地又等了一会,等待他改变心意,静谧的夜永不会突然就变成白昼,他们也知道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王爷保重!”

他们作揖,领命,躬身而出,轻掩房门,缒绳上屋,踏脊而去。